（抱歉，感冒發燒了 所以斷更了兩天。）

日暮之際，踏著滿地寒風，素塵有些漫無目的地找著歇腳的客棧。

她身上沒有銀子，今晚大概要露宿街頭了。

河岸兩邊的舊葉盡數脫落，乾硬的樹木筆挺挺地立在土地上，染霜的枝條僵硬森嚴，被嚴寒侵浸地越發深沉。

橋面上被凍上一層霜，冰霜之上坐著一位衣衫襤褸的男孩，如同枯草一樣的頭髮被一個布條束在腦上，瑟縮著全身，窩在一件單薄的衣衫中，神色黯淡無光。

大概又是一位沿街乞討的小乞兒，說不定明日便會橫屍街頭。

走上橋，從小乞兒身邊經過時，素塵漫不經心地想。

只是不同的是，這個小乞兒並沒有糾纏素塵，只是安靜地坐在臺階上。

素塵又退了回來。

她蹲下身：“你冷嗎？”

小乞兒睫毛顫了顫，冷淡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但素塵顯然察覺到對方對自已的鄙夷。

這是個很白痴的問題。

天寒地凍的日子，只穿一件單衣，人怎麼可能不冷。

素塵從袖子裡變出一張驅寒符，貼在小乞兒的腦門上，笑眯眯地道：“這樣就不冷了。”

小乞兒終於抬眼正視了眼前的人，他的視線從額前的符紙落到眼前的身影，神色始終淡淡的，如同一位老成持重的青年人。

半大的小孩卻做出這麼一副模樣，當真是又滑稽又可憐。

“謝謝。”小乞兒道。

他將符紙摘了下來，塞到衣角的隱蔽處，看起來很是害怕被人搶走。

“你餓嗎？”素塵又問道。

這一次小乞兒沒有無視素塵的問題，他的肚子很快便回應了素塵，咕咕叫了起來。

他捂著肚子，抿了抿唇。

這兩天，他只吃過半塊被扔掉的發硬的饅頭。再這樣下去，他怕是很快便會飢寒交迫而死。

可是，他為什麼要活著呢？活著又是為了什麼呢？

“阿念，你要好好活著。”記憶裡閃過一個身影。只是那道身影總是伴隨著疼痛，難以控制的手指無意識的用力，幾乎要將他的臉劃破。

明明那雙手白皙素淨，指甲總是定期修整成他人所愛的無害模樣，卻依舊能在他的臉上留下尖銳的劃痕。

下人們說，他是野種。

野種不應該活在世界上。

野種就應該去死。

那麼，他到底是應該活下去，還是去死呢？

“我應該活下去嗎？”

白茫茫的天空下，一切白色的物體都變得模糊，連人的面孔也變得不那麼清晰。

說出這句話時，小乞兒的臉上無悲無喜，既沒有死的絕望，也沒有生的渴望，就像是無根的浮萍，沒有來處，也沒有歸處。

他不是在尋根究底，只是在平淡地詢問，語氣淡的彷彿只是在詢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可是就是那樣的語氣，素塵覺得他彷彿是在問自已。

我應該活下去嗎？

當然應該，沒有人天生應該死。

素塵眉眼彎彎：“當然啊。你若死了，我的驅寒符豈不是浪費了。”

素塵沒有銀子，這是一件很令人頭疼的事，她只好在路邊擺攤賣驅寒符。

冬日寒冷，行人甚少，幸好有一個懂貨的花了一塊碎銀買了一張。

素塵站在街頭看著小乞兒用滿是紅瘡的手捂著包子。

“你不吃嗎？”

“現在吃了，以後就沒有了。”

素塵蹲下身，將剩下的銀錢裝進一箇舊荷包裡，塞到他的手上。

“給你了。”

她原本想說讓她找個地方繼續生存下去，可是看他那小身板，總不能攛掇別人去當童工。

“要不——你隨我回家？至少我管吃管住。”

雖然素塵不善廚藝，不過鹹山上有的是好學的妖。

她見小乞兒搖了搖頭。

“有人還在等我。”

素塵與他一道走到一面院牆外，牆頭上露出一棵光禿禿的桑葚樹。

小乞兒繼續往前面走，停在一個約一尺半高的狗洞面前。

“我要進去了。”

在素塵面前，小乞兒趴下身，從狗洞裡靈活地躥了進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素塵還沒有反應過來，牆內就已經傳來沉悶的聲音。

“我還會見到你嗎？”

“當然啊。”

素塵輕飄飄的聲音越過牆壁，飛到院落裡。

只是後來，素塵再也沒去過兩儀城，也沒有遇見過那個小男孩，不常用的記憶很快便隨紛雜而來的事情埋沒在深處。

直到此刻，看見那站在桑葚樹上的男孩，素塵才恍然想起，原來她真的曾見過賀蘭珹。

那是六歲的賀蘭珹。

那麼此時的賀蘭珹又是多少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