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街，城主府。

城主蘇讓，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儒雅的中年男子。

此時的他，正在叮囑自己的獨女，城防司大隊長蘇婉。

“婉兒，接下來為期一年的時間裡，答應為父，別再嘻嘻哈哈了好麼？”

蘇婉看著自己從小到大都無比崇拜的父親，用著撒嬌的語氣說道：“爹是城主，我是城防司大隊長，城內突然湧入了這麼多外鄉人。維穩城內秩序方面，我當仁不讓，您怎麼能說我是嘻嘻哈哈呢？”

蘇讓嘆了口氣，寵溺地看向蘇婉道：“你要加入也可以，但你必須拿好這個，並且向我保證，儘可能不要參與任何生死爭鬥。”

說話的同時，蘇讓朝著蘇婉遞去了一枚，不知由什麼晶體鑄造，模樣類似令牌一般的物件。

蘇婉接過晶體令牌，仔細端詳：“爹，這是？”

“保命用的。”蘇讓假意嗔怒地看向蘇婉，沒好氣地說道。

蘇婉莞爾一笑，挽住蘇讓的手臂笑道：“爹最好了！”

就在父女二人對話的過程中。

蘇讓原本還掛在臉上的寵溺，突然收斂！

緊接著。

只見蘇讓站在城主府當中，伸出手臂，朝著身前大手一揮！

陸旭在12街，當街刺穿徐茉莉喉嚨的畫面，突兀地出現在場間。

蘇婉的目光，同時被這幅畫面所吸引。

當她看清楚陸旭的那張清秀臉龐之際，吃驚道：“爹！我認識他！”

蘇讓對於身旁女兒的聲音，置若罔聞。

自顧自地從儲物戒指當中，取出另一個物件。

一卷樣式老舊的卷軸。

卷軸寬約40厘米左右，展開之後，長約1米。

蘇讓舉著展開的卷軸之後。

卷軸內部，赫然出現了許多硃紅色的字跡。

仔細看去，這些由硃砂書寫在卷軸上的，都是一些人的姓名。

只是這些姓名，千奇百怪。

單從姓氏而言，有帝國人常見“趙錢孫李”，也有一些非帝國姓氏，例如“穆罕穆德”等。

其中。

徐茉莉，李莫斯日·強，等七個人的姓名，異於其他姓名的字型顏色。

已經從硃紅色，變為純黑色。

而且。

在卷軸的某個不顯眼的角落處，多出了好幾個，之前不曾出現在卷軸上的姓名。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兩個名字都是陸姓之人。

一者名為陸旭，一者名為陸羊。

“爹，畫面中的這個人，就叫陸旭，是7街的。”蘇婉指著陸旭的名字說道。

“知道了。”

蘇讓沉聲回應道。

緊接著。

一抹不由自主的微笑，浮現在了城主蘇讓的嘴角之上。

……

4街，祁家莊園。

和11街以外的貧民街區中的氛圍截然不同。

貧民街區內，外鄉人入城之後，傳教的傳教，找百姓麻煩的找麻煩。

祁家莊園中，諸多外鄉人紛紛坐在一張長長的飯桌兩側。

氣氛和善，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進食。

祁家那位曾經給人王李巡風牽過馬的祁家老祖，坐在飯桌的主位上。

他抬起酒杯，對著桌上諸多外鄉人，遙遙敬酒：“祝各位能在黑水城內，順風順水，各取所需。”

諸多外鄉人見狀，紛紛抬杯起身，陪著笑臉。

“託祁家主吉言！”

“煉島窮徒所屬，回敬祁家主！”

“我謹代表舊夏古森，向祁家主的表達真誠的問候。”

一杯主客盡歡的迎客酒喝完之後。

祁家管家，快步朝著主位方向的祁家主，快步而去。

管家低著頭，附在祁家主身側，不知說了些什麼。

祁家主面色不改，仍舊是那副笑意盈盈，人畜無害的模樣。

正當人們的好奇心爆棚之際。

祁家主悠悠笑道：“時隔60年，你們這些參與試煉的外鄉人，還是這麼不濟，這一次的人王劍，恐怕又得歸我帝國了。”

桌面上的眾人聞言一愣。

聰明一些的，立馬從儲物戒指當中，取出了一個和蘇讓手中一模一樣的卷軸，直接將其展開。

果不其然。

隨著這些聰明人的舉動，諸多在祁家接受招待的外鄉人紛紛發現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

外鄉人入城至今，滿打滿算不過五天時間。

死去的5級職業者已有12人。

死去的6級職業者，其中包括東洲日教教習徐茉莉，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4人之數！

且不說死去的外鄉職業者們，存在相互攻擊廝殺的可能。

哪怕這當中有半數，是被黑水城本地百姓擊殺的。

也都是有史以來的人王試煉當中，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在人們震驚的情緒之中。

祁家主再次悠悠開口：“呵呵呵，再告訴你們一個訊息。4名6級試煉者，都是死在同一個人的手中。對此，你們作何感想啊？”

祁家主的語氣中，有驕傲，有自滿。

但字裡行間，似乎都在引導著桌上的外鄉人，去針對那名，連續擊殺四名6級試煉者的本土百姓。

聞言。

眾人臉上的表情，徹底失去了管理。

所有人都在仔細地端詳手中的卷軸，想要從中找到那個新出現的陌生名字。

最終。

人們的目光鎖定在了卷軸右下方，其中有三個名字的顏色，紅得格外耀眼。

三個名字分別為：陸旭，陸羊，江浩。

與這三個名字同時出現的，還有其他幾個名字。

只不過。

這三個名字的硃紅色，尤其鮮豔。

這意味著。

原本就在卷軸上留有姓名的外鄉人，死在這三個人手上的人數，最多！

同樣。

如果外鄉人擊殺的試煉者越多，名字也會變得異常鮮紅。

“祁家主，敢問陸旭，陸羊，江浩這三人，在黑水城內是何種水平？”

賓客中，有人主動問道。

祁家主假意思忖後，緩緩道：“江浩是城主蘇讓在民間的手套子。其他兩個……我也沒聽過。”

祁家主說了句半真半假的話。

前半句是真的。

後半句是假的。

7街陸家的陸旭，祁家主可能是最近才開始關注。

但陸家的陸羊，祁家主則是觀察了對方很久很久。

一頓迎客宴席，持續了大約10分鐘左右。

不少外鄉人，開始主動起身離席，告辭而去。

不用想。

黑水城本地百姓的兇猛，已經讓他們坐立難安了。

繼續像現在這樣，抱著遊山玩水的心態，在黑水城中瞎晃。

這一次人王試煉的最終目的，別說他們這些外鄉人能分一口蛋糕吃。

恐怕連湯都剩不下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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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發現卷軸之上的姓名出現了變化的，還有此時身在19街區，與趙照朝並肩而立的陸羊。

“喂！趙照朝！你看！我二哥的名字也出現在上面了！”

聽見陸羊的大呼小叫。

趙照朝從街尾角落地面上的一具屍體當中，抽回槍頭的同時，滿不在乎地回應道：“大驚小怪的鄉巴佬！你哥能出現在試煉名單當中很正常好不好？你的名字能在上面，才是多虧了我小趙公子！”

陸羊聞言，咧著嘴反問道：“是不是兄弟？”

“兄弟也不能每次都讓我把人打個半死，你上去補槍啊！我家裡對我也有任務的！”趙照朝十分直接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這個不是讓你自己殺了麼？”陸羊白了眼趙照朝，沒好氣地說道。

“這個才是個3級試煉者，我家對我的要求是，至少要殺幹掉3個6級試煉者！”趙照朝強調道。

陸羊撇了撇嘴道：“咱們不是在通力合作麼？殺人的時候，誰還能注意到，最後一刀留給……”

“放你媽的屁！前面三個5級職業者，哪個不是你故意留技能K人頭的？！通力個雞兒的合作！明明就是老子罩著你！”

趙照朝直接打斷了陸羊的狡辯，怒聲呵斥道。

見趙照朝急眼了，聰明的陸羊立馬將K人頭的話題岔開，帶著一副虛心請教的語氣，對著趙照朝問道：“趙老師，我一直有件事情沒明白，還請您賜教。”

“有屁就放！”

“你一直跟我說什麼人王試煉，為什麼我自小在黑水城長大，從未聽過這個說法？”陸羊問道。

趙照朝遲疑片刻後，最終還是沒有說出真相，而是敷衍著反問道：“你讀了多少書？”

陸羊如實道：“中學沒讀完。”

“那不就對了！文盲不知道的東西多了去了！”

“呀！問你正經的，究竟什麼是人王試煉啊？”

“一個被所有勢力，唯一支援的吃人試煉。”

“吃人試煉？”陸羊看著趙照朝臉上展現出來故作高深的表情，接著道，“我讀書少，你別誑我。”

“你聽說過「淵修」麼？”趙照朝問道。

……

12街區。

主幹道上已經徹底陷入了一片騷亂之中。

陸旭殺了日教教習。

這一幕的突兀出現，讓那些還在享受著，教習給他們帶來神眷的百姓們，直接出離憤怒！

在百姓們看來。

教習給他們帶來的感受，是他們貧困人生中，唯一一次接近神的體驗！

而這個體驗，被面前這個突如其來的年輕人，隨意破壞了。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世界總是針對窮人！？

他們好不容易感受到神靈的存在！

眾怒，還是被陸旭點燃。

為了殺出百姓們的重圍，不論陸旭如何收斂，在狂奔的過程中，他仍舊殺死了數名攔路百姓。

而且。

在這個過程中。

陸旭很明顯地聽到，死靈陰的笑聲，在他腦海深處出現過！

他很確定，那不是幻聽！

他從死靈陰的笑聲中，能夠輕而易舉地推斷出。

自己剛剛當眾殺死日教教習，完全是被陰影響的！

所以！

當這個笑聲的出現後，陸旭徹底陷入了恐慌之中。

自從他在牛角山角的地底深處，與死靈簽訂協議之後。

這是他第一次被死靈操縱行為！

他害怕的是，自己為了活著，而做出的一切妥協，都將化為飛煙！

他只想為自己活著，為家人活著。

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傀儡。

元帥不行，死靈同樣也不行！

他強行抑制住自己心頭的恐慌，唯恐被死靈們察覺到他的心理動態動態。

只是。

這種沒有任何作用的如履薄冰，又能保護陸旭多久呢？

陸旭當下找不到任何擺脫死靈的方式，也沒有任何制約死靈的手段。

他能做的，只有奔跑。

似乎當下所處的奔跑狀態，能讓陸旭從中找到一絲心理慰藉。

陸旭壓根不知道自己從12街區逃出來之後，具體朝著什麼方向狂奔。

他只知道，一道熟悉的曼妙身影出現在他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後，他才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站在陸旭身前的不是別人，是陸旭人生中的第一道白月光——趙曼歌。

陸旭停住身形之後，帶著枉然的眼神，抬頭看向趙曼歌。

趙曼歌抬起手，青蔥玉指輕輕點在了陸旭的額頭之上。

心頭的恐慌，驚懼，宛如寒冰遇見了滾燙熱水一般，迅速消融。

片刻。

隨著陸旭雙眼逐漸恢復清明。

趙曼歌的溫婉的聲音，出現在陸旭的耳畔：“你剛剛失神了。”

陸旭回想自己剛剛所經歷的一切，似乎在過去的一小段時間當中，自己所有行為舉動，都不受控制！

換句話說。

剛剛的陸旭，似乎都不是他自己！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旭環顧四周。

自己竟然一路從12街，狂奔到了3街與4街交匯處的黑河大橋上！

回過神之後的陸旭，抬頭看向趙曼歌，恍惚道：“謝謝你。”

從趙曼歌出現在陸旭眼前至今，陸旭自己都不記得，他究竟對她說了多少句“謝謝”了。

說句實在話。

陸旭從來都不是個只會打嘴炮的人。

他很想用實際行為去報答趙曼歌的幫助。

奈何。

當下的自己，雖然與死靈有過交易，更是身藏元帥之命，受帝國大將的臨終託付。

但，弱小終究是最真的真相！

如今的他，太弱小，太無知。

說句不好聽的，不論陸旭從主觀意念方面，有多麼害怕成為死靈的傀儡。

但他本質上，始終都是傀儡。

死靈的傀儡，元帥的傀儡，命運的傀儡。

一種無力感，直衝陸旭心頭。

看著氣態逐漸頹靡的陸旭。

趙曼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從戒指當中，取出了一個卷軸，遞交到陸旭的手中。

“這是人王試煉的卷軸名錄，名字出現在上面，就等於參與其中，死亡，名字則會失去顏色，而後消失。顏色越鮮豔，後期試煉結束的時候，你所得到的收穫越大。”

“試……煉？人王試煉？”

陸旭滿臉疑惑地抬頭看向趙曼歌。

不知何故，面對陸旭的疑惑，趙曼歌的回應，與趙照朝面對陸羊主動詢問時的態度一樣，都選擇了不作過多解釋。

給完卷軸之後，趙曼歌留下一句：“我最近有點忙，你自己多注意。”

就此離去。

剩下陸旭獨自一人站在黑河大橋之上，面露惘然。

自己窮盡一切爭取而來，活著回到黑水城的結果。

在別人那裡，只是一場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