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門前的來者，除了陸旭與趙曼歌之外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與面對趙曼歌以及趙照朝時不同。

面對門外之人，陸夢並沒有拿出多麼大的熱絡與客套。

簡單看了對方一眼之後，轉身進入裡屋。

至於陸衝陸羊二人的反應。

則是因為之前聽到對方的名字，從趙曼歌口中提及。

也並未因為此人的到來，而表現得有多麼驚訝。

只是臉上的冷漠，壓根懶得遮掩。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黑水城如今炙手可熱的新生代大人物——江氏集團老闆，江浩。

站在陸家門前，個頭不高的江浩微微仰起脖子，看了眼陸旭，又看了眼趙曼歌。

心中瞭然之後，一語不發便準備離去。

江浩今日前來陸家，目的和趙曼歌相同。

同樣是從城主府層面收到了些許訊息，察覺到整個氛圍的不對勁，主動跑來陸家提醒陸旭的。

和陸旭之前收到訊息時一樣。

江浩同樣不認為，像這種大環境方面，突如其來的變化。

可以憑藉他與陸旭之間的默契，在不進行任何溝通的前提下，繼續配合。

黑水城要變天。

他們要求生。

所以有些事，必須當面聊。

比如。

陸旭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裡。

又比如。

陸旭突然回到黑水城，除了謀城之外，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江浩應該怎麼配合下去？

以及在眼前的環境變化之下，陸旭的謀城計劃，就算有他江浩配合，是否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等等一系列內容，都需要陸旭與江浩二人坐下來，好好聊聊。

所以。

江浩也就直接來了陸家。

他也覺得，繼續瞞著雙方的關係，在接下來的環境變化之下，已經沒了明顯的必要。

只不過。

當下。

趙曼歌這位前兩天還坐在江氏集團會議廳當中，王都趙閥而來的大人物。

已經站在了陸家門前。

那麼，江浩此行前來的提醒，想必趙家小姐應該已經告訴陸旭了。

所以。

正當突如其來的江浩，一語不發地準備轉身離去之際。

“矮子，你等會兒。”

陸旭突然出聲。

已經走下陸家門前臺階的江浩，聞言，腳步不停，徑直朝著院子外的馬路邊，停靠的車輛走去。

只不過。

江浩上車之後，並未發動汽車。

而是坐在駕駛位上，搖下車窗，靜靜地看著陸旭，等待著陸旭上車。

陸旭抱以歉意地看了眼趙曼歌道：“回頭聯絡？”

趙曼歌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回頭聯絡。”

……

江浩的這輛無牌汽車，一路上朝著3街與4街之間的黑河大橋方向而行。

行進中。

“你到底玩兒哪出啊？”

主動開口的是江浩。

他的確有些看不懂陸旭當下所處的境地了。

進城之後，先搞事。

讓江浩覺得，陸旭是準備先秀肌肉，然後集結能夠集合的所有力量大幹一場。

可轉眼又去殺了沿海商幫的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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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算完。

江浩到現在都還不清楚，陸旭之前在城內酒桌上說出的那句，在北地戰場當炮灰營長，是真是假。

城主府那邊調查而來的資料又顯示，陸旭身上有著400多顆敵首的戰功。

試問。

哪個活著的帝國炮灰，能有400多戰功的？

最關鍵的是。

今天江浩準備去找陸旭的時候。

前段時間，還被幕後老闆著重強調，要江浩重點照顧的江氏集團會議廳座上賓——趙閥來人。

竟然出現在了陸旭的家門口？

點燃江浩遞來的香菸，風從車外吹在陸旭的臉上。

一口濃霧吐出。

陸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二人之間的深入交流，從來都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熱場。

很自然。

陸旭直接就把心底裡藏著這麼多天的秘密，全盤托出。

“起初，我以為我只是被人派來家鄉，去努力成為黑水城主的一顆棋子。”

“是大人物對我的考驗，也是交給我的任務。”

“回來之後，看到家裡是一地雞毛；又聽說你如今混得挺好。”

“我就想著，是不是可以依仗自己後頸窩處，懸掛著的那柄‘鍘刀’作為背景，在家鄉混個人樣出來。”

“當我剛出現這個心思的時候，才發現……家裡似乎並沒有我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又是什麼沿海商幫，又是什麼地底封印，又是什麼牛逼哄哄的江氏集團……”

說著說著，陸旭便開始打趣江浩。

“你少來，說正經話！”

幾乎在同一時刻。

車內二人的臉上，同時出現了笑意。

“你這些年怎麼過來的？”陸旭好奇道。

開著車的江浩，撇了撇嘴，語氣中充滿了對命運的無可奈何：“當初祁家點名要我死，沒死成。想要繼續活下去，總得找個鎮得住祁家的後臺。”

“陰差陽錯之下，我去了城主府給人倒馬桶。”

“倒馬桶？陸旭不清楚這個詞彙，究竟是形容詞，還是某個職業名詞。

“嗯，倒馬桶。倒完屎尿之後，還要用馬桶刷洗乾淨的那種活兒。”江浩認真地點頭回應道，“再後來，我表現得還行，就開始給咱們蘇城主，倒馬桶了。”

陸旭聽懂了。

這句話當中的“倒馬桶”，才是形容詞。

“說完我了，你呢？”江浩問道。

“我？我比你牛逼！我現在給一位比城主大了許多的大人物，當探路棍。”

聽著陸旭對他的經歷，做了如此簡潔的概括。

江浩知道。

有些事情，要麼是陸旭不好說。

要麼就是陸旭不想說。

當然。

還有一種可能是。

陸旭願意說，但他江浩知道了，對自己不好。

所以江浩倒也沒有追問。

簡單的敘舊之後，江浩口中的話題一轉：“挺好的，我是倒馬桶的攪屎棍，你是探路棍。咱倆雙棍合併……接下來的城內的變化，你應該知道了吧？打算怎麼做？”

“你如今都是江老闆了，問我？”陸旭笑道。

車子停在了黑河大橋上。

二人默契地下車，站在橋邊。

感受著臉上吹來的和風。

“有一說一，這些年我獨自一人在家，捏著鼻子給大人物們倒馬桶，每當碰到看不懂的情況時，我就會反問自己，這要是換成旭哥你，會怎麼做？”

“好死不死，每一次的危險都被我以這種方式，化險為夷。”

“你不出現還好，你一出現，我碰見什麼事兒了，就總想去問你。”

江浩感慨道。

“你的意思是，我這根探路棍，當你這種攪屎棍，也能當得很好？”

一句玩笑後，二人相視而笑。

手中的菸頭，亦是劃過半空，落入腳下清澈的黑河之中。

對話當中的二人都未發現。

原本應該熄滅的菸頭，竟然保持著燃燒狀態，漸漸地沉入河底。

“說真的，接下來怎麼弄？你回來了我就聽你的。對了……你家門前的那位，如今跟你的關係是？”

江浩指的是趙曼歌。

當初陸旭去王都參與荊棘會的考核，這個行為之中，究竟藏著多少，追逐心愛女子步伐的心思。

江浩還是很清楚的。

陸旭笑道：“我也沒想到會在家裡遇見她，就只是普通朋友罷了。”

“真的？”江浩懷疑道。

陸旭點點頭。

江浩搖頭的同時，咂嘴道：“你跟她只是普通朋友的話，你家老三為什麼把同為趙閥子弟的趙公子，當作你陸家上親貴客來招待？兩小子，在瓊花會所待了整整三天，人會所裡的十多名花魁都被你家老三包了三天的場。”

至此。

陸旭這才從江浩口中得知。

陸羊竟然真帶著趙照朝，玩得這麼嗨。

倒不是說陸旭心疼那，包場瓊花會館，按照十年前得物價，一晚上就得花費50萬帝國幣的開銷。

而是感慨。

年輕人的體力，怎麼就能這麼好！

“他倆玩得來吧？”陸旭給了一句十分客觀且中肯得回應。

緊接著，陸旭話入正題：“你如今在黑水城內，具體有多大力量？”

江浩思忖片刻後，緩緩回應道：“你的目的如果有利於蘇讓，蘇讓有多大力量，我就有多大。”

“如果跟蘇讓沒有關係呢？”陸旭追問道。

“如果沒有關係……我手底下的6級職業者，有四位，5級職業者有13位。”江浩直接把自己多年經營下來的老底，哄盤托出。

陸旭聞言點了點頭。

算上自己家裡，5級的陸羊，5級的陸夢。

以及7街一些，可以用利益立場驅使的力量，陸旭現有的5級職業者應該能達到二十人左右。

黑水城這樣的一隅之地，手上有著一股20人左右的5級職業者力量。

起碼能被帝國定義為反動武裝力量了。

盤清楚家底之後。

江浩再次好奇發問：“你究竟準備幹什麼啊？真準備殺蘇讓，自己當城主的話，我勸你別動這個念頭，蘇讓不簡單。”

“我殺蘇讓幹嘛？有病麼？”陸旭反問出聲，繼而解釋道，“我得了病，一種必須得不斷殺人的病。”

江浩聞言一愣。

片刻後，江浩鄭重其事道：“如果激發的職業是稀有職業【吸血鬼】的話，可以像那些貴族一樣，圈養異族血奴。現在的我們，也不是養不起。”

陸旭撇了撇嘴，長嘆一口氣：“你就這麼理解吧。正好接下來有異族勢力入城，我的病算是能好上一段時間了……”

二人都是屬於率先獲取大環境變化訊息的一類人。

所以。

在接下來的溝通當中。

陸旭主要還是向江浩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他需要江浩分享一些手上有的職業者給自己。

主要目的還是用在，保護家人方面。

畢竟在陸旭接下來的計劃中。

他陸旭很有可能會成為城內外各方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

禍不及家人？

永遠都只是一句江湖人，為自己貼金面的口號罷了。

惹急了。

哪個江湖人不會用對方的家人作威脅？

……

長達一個半小時的溝通之後。

陸旭回到家中的時候。

趙曼歌已經帶著趙照朝從陸家離去。

儘管如此。

陸家客廳當中，依舊坐著新來的人客。

誰呢？

沿海商幫，桃花。

在桃花的身邊，還坐著另外一位7街的老街坊，丁耳。

見陸旭回家。

桃花與丁耳幾乎同時從沙發上起身。

桃花微笑著對陸旭點頭，腳邊放著一個黑皮箱。

身前茶几上，放著一疊攤開的檔案。

至於丁耳， 則與之前陸旭初回黑水城時的態度，截然相反。

此時的他，再也沒有以“陸旭姐夫”的身份拿捏姿態，更沒有一口一個老二，小二子，以示他與陸旭之間的“親近”關係。

“陸旭，您總算回來了？”

前幾天，7街被沿海商幫秦暉襲擊的那個晚上，在7街街口撞見陸旭的丁耳，還對著陸旭大呼小叫。

今日。

竟然能對著陸旭，自然而然地用上“您”這個尊稱。

陸旭倒是無所謂。

沙發另一側坐著的陸羊，則是撇了撇嘴角。

“丁老哥，坐。怎麼突然這麼生分？”陸旭面色平靜地招呼道。

都是一個街區的街坊，不論丁耳之前的態度如何。

當下屬於外來勢力的沿海商幫桃花在場，陸旭始終都會給自己人面子。

這是陸旭的原則。

內外必須分得清。

隨著一聲招呼，桃花等到陸旭共同落座之後，主動將腳邊的黑箱子拿起，放在茶几上開啟。

皮箱開啟的同時，桃花說道：“這是我們商幫的一點小心意，對於前幾天秦暉的作為，我替幫會向陸先生道歉。”

聽得此言。

陸旭以為箱子裡會堆滿了帝國大額紙鈔。

可當箱子裡的內容呈現在陸旭眼前的那一刻。

陸旭震驚了。

好大的手筆！

箱子裡竟然裝了滿滿一箱子，拇指見方的原晶！

原晶是何物？

原晶是石頭。

這些石頭裡，蘊藏著職業者修煉所必須的本源之力。

一塊拇指大小的原晶，就算是品質最次的下級原晶。

帝國官方售價：10萬帝國幣一枚！

十萬帝國幣具體是個什麼概念呢？

像今日，陸旭坐的那輛，江浩專屬的頂級豪奢汽車。

一輛2萬帝國幣。

在科技文明與修煉文明共同發達的世界裡。

物慾，永遠都沒有那些， 能夠對職業者實力，有著實質性提升的東西有價值。

所以。

如果這樣的形容，並不能讓人感受到原晶的值錢。

那麼就換種說法。

北地戰場炮灰營的炮灰士兵，戰死一個一級職業者。

帝國發放給烈士家屬的撫卹金，就是一枚下級原晶。

以此類推。

炮灰營當中若是戰死一位3級職業者，撫卹金就是3枚下級原晶。

換而言之。

原晶，可以用來衡量那些，不怎麼值錢的人命！

看著滿滿一箱子的原晶，陸旭感慨道：“賠禮道歉……恐怕不值這麼多原晶吧？”

桃花也是爽利人，當即點頭笑道：“當然，陸先生收下原晶之前，需要簽署這份土地協議。”

隨著桃花出聲。

陸旭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那疊檔案上。

桃花繼而解釋道：“陸先生放心，這些都是從城主府那邊，走帝國正規流程拿到的檔案。”

陸旭仔細看了看檔案內容。

內容大義是，7街陸家願意將7街之中的某塊地皮，以多少多少價格，賣給桃花。

拿著檔案的陸旭，沒有繼續與桃花交談，而是將目光看向丁耳問道：“丁老哥，你是自己來的，還是街坊們讓你來的？”

丁耳只是性格方面有些市儈，也不是笨人。

聽陸旭這麼問，自然而然地解釋道：“在此之前，陳叔，黑鬼叔，以及夢姐，都在你家聊過了。陳叔他們半個小時前才走的。”

話語至此。

陸旭這才發現。

家中除了老大陸衝，老小陸羊之外，並沒聽到大姐陸夢的任何動靜。

轉念一想。

陸旭瞭然於胸。

結合之前大姐，主動讓自己跟丁耳一同去往潯陽閣赴宴的舉動。

從自己回來之後的第一天。

大姐就決定讓陸家的男人，自己當家了麼？

大姐啊，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想到此處。

陸旭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直接提筆在檔案上簽字。

見狀。

陸衝陸羊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口提醒。

“老二！”

“二哥！”

兄弟二人同時出聲之後，接著對視一眼。

陸羊很識趣地閉嘴，讓大哥先說。

陸衝對陸旭提醒道：“這麼大的事兒，你不問問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