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時隔八年再次齊聚的陸家姐弟四人,秉燭夜談。
過程中。
除了大姐格外嘮叨,盯著陸旭問了一些,關於陸旭在極北的境況之外。
陸沖和陸羊二人,則是帶著憧憬與嚮往的語氣。
對著陸旭問一些,關於北地戰場的兩國形勢。
以及陸旭是如何以帝國人的身份,在極北王朝混跡的。
對此。
在北地戰場待了八年的陸旭。
只是將帝國邊關的一些風土人情,化作一個個有趣的小故事,大概地說了一些。
邊關之地,哪怕有著兩國之別。
風土人情也都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帝國與極北之間接壤交匯之處,雖然地處方土之北。
但風景,卻是出了名的秀麗。
高聳入天際的神巔。
日光照耀下,猶如金山現人間的曜日峰。
以及在深夜之際,月光沐浴下,隱隱呈現出神女姿態的聖人山。
說起這些。
陸旭自然是瞭如指掌。
因為。
陸旭口中所說的這些,不論在極北國域還是帝國疆域,都能看見的著名風景點。
帝國軍屬,都曾在這些地方,與極北軍屬進行過死戰。
當然。
關於自己從軍一事,倒不是陸旭不敢說。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只不過,陸旭並不想因為這件事,破壞了今晚的家中的溫馨氣氛。
他比誰都清楚。
如果讓大姐知道,自己這些年,一直在帝國軍屬出生入死。
肯定又會黑著臉。
甚至不惜中斷此刻,姐弟幾人之間的溫馨交談。
陸家人從來都是這樣。
就像陸旭一樣,對外,滿嘴真誠的肺腑之言,有什麼說什麼。
對家裡人,反而會為了避免家人不必要的擔心,去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假話。
陸夢也一樣。
對外。
整個7街的人都知道。
陸家陸夢,出了名的溫婉好說話。
對內。
三個弟弟,沒一個不怕大姐的臭脾氣。
這便是人們性格當中的多面性。
很多人都是如此。
家裡家外,兩副面孔。
只有成年人才知道,能夠擁有一處,容得下自己真性情的溫暖小窩,其實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情。
很多人在成年之後,臉上就莫名地覆上了一層面具。
走遍天下,竟然沒有一處,可以容得下褪去面具的地方。
這,便是絕大多數百姓,人生的悲哀之處,也是無奈之處。
陸旭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他十分珍惜眼前的家。
他當初不辭而別,也是為了這個家。
深夜,姐弟幾人,人手一杯烈酒。
陸夢淺抿一口,對著二弟柔聲問道:“八年前的冬天,為什麼不辭而別?哪怕留封信,我們也不至於擔心這麼多年。”
當大姐問出此話時。
靠在沙發上的陸衝陸羊,紛紛挺直了腰板,看向陸旭。
隨著家中姐弟之間的談心,愈發深入。
陸旭也不再滿口瞎話,報喜不報憂,只為了讓家人們放心。
接下來的談話中,陸旭都選擇了實話實說。
這種氛圍下,大姐也不至於發多大的脾氣。
“我當時是去帝國王城的,因為聽說王城的荊棘會,正在招收新人,透過考核,就能成為荊棘會精心培養的職業者苗子。”
“我當時若是跟大姐你說,你肯定不讓我獨自一人去那麼遠。”
“家裡老三還小,你跟老大都忙。”
“為了避免你囉嗦,我就直接走了。”
陸旭口中的荊棘會。
是帝國境內,一股十分龐大的非官方職業修行者勢力。
荊棘會的觸手,遍佈整個帝國。
一般的職業修行者,除了以絕對出眾的修行天資,成為帝國著重培養的人才之外。
許許多多,資質平庸的職業修行者,都會選擇透過考核,成為荊棘會員這條途徑,替自己開啟向上發憤的天花板。
當初的陸旭,自認為自己資質平庸。
所以他和絕大多數職業修行者一樣,想要去王城荊棘會總部碰碰運氣。
“那你怎麼兜兜轉轉,跑到極北去了?”陸羊好奇地問道。
最近這段時間,陸家在黑水城屢受壓迫。
陸羊的心裡,正好也有加入荊棘會的這個念頭。
因為。
一旦陸家出現一位,身處帝國朝廷之中任職,或者是有著荊棘會員身份的職業修行者。
黑水城諸多勢力,再怎麼想要瓜分陸家的7街,也要看著這二者的面子上,多多思慮。
說到此處,陸旭面露苦笑。
笑容中,不乏一些尷尬神態。
“我當時才多大?十五歲,剛出黑水城,以為自己什麼都懂了,其實什麼都不懂。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到了王城,身無分文,就在一個貿易檔口打零工。”
“那時候也沒錢,沒辦法給家裡報信。平日裡的時間,也都被檔口的黑心老闆壓榨著。本來想,等發檔口發月錢了,或者成功透過荊棘會考核了。”
“再買個通訊器,給家裡報個平安。”
“沒承想,打算有了……卻突逢變故!”
無錯書吧陸夢等三人,都對陸旭過去的八年所經歷的十分關心。
隨著陸旭的敘述,姐弟幾人看向陸旭的眼神中,紛紛流露出關切的神色。
“發生了什麼?”陸夢問道。
陸旭咧嘴一笑,說起話來的語氣,是那樣的淡然:“媽的,那個黑心檔口,根本不是什麼正經生意人!他說帶著我去邊關長長見識,結果……是準備把我當奴隸賣給極北王朝的貴族!我十五歲的時候,那叫一個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大姐,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後來呢?”陸夢催促著,讓陸旭趕緊往下說。
陸旭接著,便說出了自己這八年來的真實經歷:“後來,我找了個機會,咬傷了那個黑心檔口的人販子,一股腦的往邊關之地的帝國軍營衝去。”
“那人販子什麼實力?我沒記錯的話,你十五歲離家那年,只是個1級【刀手】吧?”
陸衝也跟著關心起來,順著陸旭說話的氣口兒問道。
陸旭點點頭:“沒錯,我當時1級,那個人販子是個3級的【挑戰】。我趁他睡著的時候,咬破了他的喉嚨,然後破窗逃跑的。”
“趁他睡覺?咬傷?你一個即將被賣的奴隸,不把你關在籠子裡,反而放在房間?莫非……”陸羊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陸羊自以為很有趣地說完這句話後,發現沙發上的大哥和大姐,臉上都沒有出現笑容。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
自己當下這句狡黠玩笑,是多麼的不合時宜。
見屋內氣氛尷尬,陸旭主動緩和道:“事實沒有你們想得那麼悽慘啦,放心。那個人販子是個天閹,又是個財迷。當時他把我談出了一個很好的價錢,怕我跑了,所以用鐵鏈子,像拴狗一樣,把我拴在身邊。”
“咬破他喉嚨之後,他也沒有死。他打斷了我的一條腿,我跳窗時,又摔斷了另一條腿。”
“他就在街道上,胸前全是血地在後面追。我就在地上半爬半滾地,朝著帝國軍營方向掙扎。”
“所幸的是,我的喊聲,被帝國軍營門前計程車兵聽到了,然後獲救了。”
聽到此處。
陸夢的臉上,滿是無法隱藏的心疼。
她已經不想再聽下去,直接從沙發上起身,抹去臉上的淚珠,哽咽道:“你們聊,我去睡了。”
陸旭笑著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正當陸夢走到樓梯間時。
陸羊突然反應了過來:“二哥,所以你壓根不是去極北搞貿易了,而是去了帝國軍屬?”
不得不說。
陸羊是個很聰明的人。
從二哥娓娓道來的遭遇當中,聽出了真相。
樓梯上,陸夢貼著牆,停下了腳步。
陸旭對著弟弟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沒錯,帝國軍屬治好了我的傷勢,但由於我職業等級太低,傷好了之後,就只能去炮灰營,當個小卒子。”
“帝國軍屬就沒想著把你送回家?”陸衝緊接著問道。
“咱們又不是什麼王侯將相之家,帝國軍屬哪有那個功夫?讓我當個小卒子,給我飯吃,都算了不起了。”陸旭嗤笑道。
“那後來呢?你在炮灰營八年,怎麼活下來的?”陸羊對於二哥的經歷,好奇心更甚!
“後來?後來更誇張!”
陸旭眉頭高高挑起,說出了一個令人髮指的事實!
“去了炮灰營之後才知道,炮灰營裡的兄弟們,經歷跟我全都差不多!全都是衝著荊棘會考核,去了王城,然後被奴隸販子帶到北地戰場附近打傷,之後又被帝國軍屬所救的!”
“啊!?”
“什麼?”
陸衝陸羊兄弟二人,頓時瞪大了雙眼!
此時,說起往事的陸旭,臉上已經出現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寒意。
“後來,我們猜測。這出戏碼兒應該是帝國邊關軍屬,與荊棘會聯手做的局。目的就是為了填充邊關軍屬的炮灰營!”
“畢竟咱們都知道,正常的徵兵入伍,尋常百姓若是知道自家孩子,去的是北地戰場的炮灰營。寧願當逃兵,也不會去那十死無生的地方送死。”
“所以,帝國用這種陰謀的方式,招收炮灰營計程車兵?”陸羊眉頭緊皺,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準確來說,應該是帝國北地邊關軍屬,與荊棘會二者之間聯手佈置的陰謀。”
陸旭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
元帥所屬,和帝國所屬,是兩碼事兒。
說到此處,陸旭的腦海中,忍不住地浮現出,樊礱元帥那張陰柔且精緻,讓人哪怕回想起來,都會深感不適的臉龐。
“小傢伙,你可是我插在帝國南部心臟位置的一顆釘子,別忘了,你的命是我的唷~”
這一句。
是樊礱在陸旭臨行前,最後一句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