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旭當然不明白，霍朗臨死之前的眼神，有著什麼具體的含義。

就算明白，他也不懂「淵修」是個什麼概念。

很早很早以前。

方土之上，有且只有一個，名為先秦的國度之時。

那時候的人們也修行。

人王同樣會為了追求永生，而奮鬥終生。

只不過，與現在不同的是。

那時候的修行之人，不叫做【職業者】。

世人稱修行之人為【方士】，取義，方土之上的修行人士。

與現在相似的是。

那時候的方士修煉，五花八門。

有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修行的。

也有按照天有陰陽，地有四方來修行的。

還有一小撮兒方士，他們修行的方式，相對於其他方士的修煉方法，要更加“奪天地之造化”。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這一小部分，被世人稱為「淵修」的方士。

提升自身實力的方式，是透過獵殺其他方士，對他人的修為進行掠奪。

在這樣天怒人怨的修行方式之下，「淵修」們很快就成為了方土之上的主宰勢力。

值得一提的是。

當醉心於追求永生的先秦人王，知道了這種修行方式之後。

不僅沒有按照常人想象中的那樣，奉若圭臬。

相反。

人王似乎十分排斥這種修行方式。

之後。

人王花費舉國之力，請龍泉著名的一對工匠夫妻，莫邪干將。

以全身修為，甚至是性命！

作為鑄造神器的材料，打造了一把舉世神兵——人王劍。

而後，先秦人王手持人王劍，將「淵修」這個實力強大的群體，殺得不敢在方土露頭。

自此。

先秦人王，岱山封禪，被世人尊為“仁王”。

人王劍，也成為了千古第一神器。

而霍朗之所以在臨死之前，看出陸旭是一名「淵修」。

原因也很簡單。

而今的「淵修」，會透過獵殺職業者的方式，直接將殺死物件的所有修為實力，凝聚為一個蘊含著死者生前所有力量的職業標籤，並將其儲存在體內。

需要使用的時候，再進行排程。

就在剛剛，霍朗臨死前。

他生前的最後感知當中，陸旭並非是一名4級【刀手】。

而是和他霍朗一樣，是一名【鬥師】，而且等級不比他霍朗低。

所以霍朗會在他自己主動選擇死亡之後，躺在地上的屍體，雙目圓瞪。

俗稱，死不瞑目。

霍朗前腳剛死，屬於霍朗的營帳中，立馬出現了那道，令陸旭心生厭煩的陰柔聲音。

“小傢伙不錯嘛……這麼快就完成了第一件事？給我說說看，你是如何說服霍朗，為你而死的？”

本就由於自身狀態的急劇變化，從而處在恍惚之中的陸旭，循聲轉頭。

身後。

樊礱那張俊俏之中，略顯娘娘腔的陰柔面孔，帶著微笑，站在陸旭的身後。

陸旭極力控制著自己心態上的平靜，努力保持著語氣的平穩道：“一切都在元帥的掌握之中，何必明知故問？”

樊礱眉頭再次高高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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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這個“螻蟻”，似乎總能在不經意間的對話中，給他一種耳目一新的新奇感。

換做其他任何人。

這種時候，要麼感知不到【冥靈】元帥樊礱的可怕之處。

要麼，感知到了的，也只會被樊礱的可怕，侵蝕心神。

無法像陸旭此刻這樣，保持著本心的平靜，進行“真誠”的對話。

“那麼，小傢伙，你會是帝國派，還是元帥派呢？”

面對這個提問，陸旭很想說，我哪一派都不是！

我只為自己活著！

但。

從陸旭從始至終，對待任何事情的反應可以看出。

這位性情偏冷的炮灰營長，雖然骨子裡有一些真性情。

但表面上，卻是十分精於世故之人。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做個俗人，知世俗而不落俗。

說的便是陸旭。

“元帥需要我是哪一派，我便是哪一派……我只想活著。”

顯然，陸旭又一次的真誠回覆，徹底打動了面前這位，情緒方面，有些陰晴不定的元帥大人。

“我很好奇，你為何這麼想活著？”

“因為活著，所以想要繼續活著。”

“活著當螻蟻，不如死了吧？”

“活著就是活著，跟螻蟻，跟神明，沒有任何關係。”

“不，「淵修」要考慮的，是如何取代神明，並非苟且活著。”

……

顛簸搖晃的卡車，在帝國邊境，屢見不鮮。

絕大多數時候，如果是帝國軍屬的卡車後鬥之中，要麼裝著一些軍用物資，要麼裝著一車新入伍的軍人。

但此刻行進在官道上的這輛軍用卡車的後鬥之中。

有且只有一個人。

一個23歲，卻面色沉靜得，如同年邁老者的年輕人。

年輕人名叫陸旭，是一位4星【刀手】的職業者，更是一位帝國所屬軍人。

可能有些人會覺得。

前一句帝國，後一句人王。

要麼是修行，要麼是死靈的世界裡。

突然蹦出一段對卡車的描述，在感知上有些突兀。

事實上。

每一個發達的文明世界，都會經歷修行，科技等一系列不同道路的探索。

有一些文明，從修行的極端，走向了科技的極端。

自然也會有一些，修行與科技並存的中庸世界。

在這個名叫方土的世界裡。

科技所包含的機械，蒸汽，都是為職業者修行提供輔助的存在。

帝國，並未摒棄這個，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並不出彩的文明發展分支。

當然。

在方土之上的某些其他國度或者龐大派系當中。

或許是科技，被人嗤之以鼻。

又或許是貼著【職業標籤】的修行，被人視之雞肋。

方土之大，無奇不有。

在卡車漫長的旅途當中。

陸旭獨自一人，有了足夠的時間進行思考。

與死靈簽訂了某個，需要觸發特定場景，才能啟用記憶的契約。

似乎已經被陸旭本人所慢慢接受。

就像之前在北地戰場的營帳中，他與元帥樊礱之間的第二次對話時那般。

「淵修」這個概念，被樊礱提及時。

陸旭腦海中，驟然出現了，自己與死靈之間，關於「淵修」這個話題的對話。

“陽，他將靈魂變賣，受僱於我們之後，我們讓他變成「淵修」怎樣？”

“陰，這本就是我的打算。不然他如何殺人變強呢？陸旭，你自己肯定也願意，對不對？”

生於帝國的百姓，或多或少都知道「淵修」這個概念。

這是一個，在絕大多數人的童年當中，必然會出現的一個故事的主角。

故事的名稱，大概可以叫做，秦王滅「淵修」。

「淵修」自然是童年故事當中所出現的反派角色。

它的存在，尋常百姓根本不知真假。

很多人都覺得，「淵修」不過只是歷史彌留的故事中，為了襯托先秦人王偉大之處而杜撰的“魔”罷了。

可當陸旭真的面對，自己可以成為「淵修」的機會時。

他毅然決然地對著死靈們點了頭！

一來，他想活著。一個普普通通的四星【刀手】面對死靈的提議，他根本沒得選。

二來，陸旭想活著，想變強，成為「淵修」，似乎沒什麼不好的。

當這個被封存在腦海深處，關於陸旭在地底深處與死靈之間對話的記憶畫面，被特定場景啟用之後。

關於「淵修」的修行方式，也隨之出現在了陸旭的識海深處。

之前有過隻言片語的提及。

尋常職業者的修行，是對自身日積月累的錘鍊與積累。

錘鍊的是本身對天命職業的操控熟練度。

積累的，是職業者們，透過特定的修行功法，從天地之間的本源力量當中，獲取……或者說吸取之後進行轉化。

使天地本源力量，成為自身修為的一種累積。

最後，透過量變引發質變。

從而達到提升實力星級，階段的目的。

而「淵修」的修煉方式，正如之前霍朗臨死時所看到的，陸旭身上所出現的變化那般。

殺人，即可變強。

搖晃的車廂中，陸旭低頭看了眼手錶。

時間顯示為：帝國曆10069年11月8日，14：52分。

算了算時間，從北地戰場出發至今，已有13天。

按照卡車慣有的100KM/H的速度，每天14個小時雷打不動的前進。

應該走了18200公里。

距離帝國南部行省的黑水城， 應該很近了。

掀開車廂尾部的厚重帆布，陰寒溼冷的秋風，灌入車廂。

陸旭深吸一口氣，是了，到家了。

從軍入伍，離家八年，總算歸鄉。

正所謂近鄉情怯，陸旭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用4級【刀手】，炮灰營長的身份入城。

還是用9級【鬥師】，懷揣替【冥靈元帥】找尋人王劍的秘密任務的特派人員的身份入城。

既然後者是秘密任務，自然不好放在明面上拿出來使用。

這也是為何說，陸旭近鄉情怯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