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邪非錯,殺生無過。
當魔佛天來捏花而笑時,在座的諸位修士,便是齊齊變了臉色,各自掐著法訣,霍然起身,死死的盯著魔佛天來。
似乎只要他稍一動作,所有人便會立即出手。
赤鳶皺了皺眉頭,心中忽的有些惶恐不安,但還是壓下自己的情緒,冷冷的看著魔佛天來,說道:
“佛者前來,可有說法?我記得我們碧落城,可沒有請過佛者的。”
魔佛天來眉毛含笑,神色和藹,手中蘭花忽的化為一串漆黑的佛珠,他的手指,輕輕撥動著佛珠,卻只是笑,什麼話也不說。
見狀,赤鳶眉眼間爬上一絲陰霾。
魔佛天來,據說是三位神君之下最強的幾人之一,她自認不會是魔佛的對手,但這並不是赤鳶最擔心的事。
她真正擔心的是,城中的陣法......為什麼毫無反應?
碧落城之所以還能留存至今日,便是靠著陣法自保。
若是這城中的陣法出了差錯,最危險的人不會是魔佛天來,而是今日來參觀啟劍大典的各大宗門。
此時,那些修士也反應了過來,他們看著突然出現,不受陣法阻攔的魔佛天來,眼神頓時變得微妙起來,裝作不在意的望了赤鳶一眼。
那些眼神中,有惡意,有猜疑,更多的卻是快要掩飾不住的試探之意。
碧落城,碧落神君留下的傳承,有誰會不動心呢,而且這城中有許多珍稀的妖獸,靈獸,是許多修士夢寐以求的煉丹,煉器的材料。
若是這城中的陣法真的已經失效的話,他們似乎也不用在顧忌什麼了。
赤鳶眼中閃過一絲陰沉,她擋在林尋身前,正對著魔佛天來壓低聲音對林尋說道:
“別管他們,先拔劍,只要你能拔起渡塵神劍,他們就不敢做什麼。”
林尋聞言,神色稍定,視線一掃,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人群中的午司一眼。
按照約定,他會成為碧落城城主,而師傅午司也會盡可能的支援他,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師傅現在卻無動於衷呢?
林尋心中有些不安,但看了一眼那柄渡塵神劍後,眼中重新染上幾分狂熱。
罷了,罷了,只要有這渡塵神劍,有沒有師傅幫忙,這碧落城也會是自己的了。
一念及此,林尋伸手向前,握住了渡塵神劍的劍柄,只見劍身微微一顫,隨即便沒了動作,隨著林尋的動作,一點一點拔起
與此同時,魔佛天來眼神一凝,周身黑氣瞬間翻湧而出,在身後凝結成一具巨大的黑色魔佛,獠牙血赤。
剎那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赤鳶臉色一白,身體微微搖晃,赤鳶冷哼一聲,周身火焰燃起,死死的盯著魔佛天來,殺機鎖定。
靈力波動,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怖力量,在場中瀰漫而出,使的兩人腳下的白玉,生出無數的裂紋,密集如蛛網一般,蔓延開來。
無形的威壓,籠罩場中,讓不少修士都變了臉色,收斂起了自己的心思。
魔佛天來笑而不語,身後魔佛卻是越發凝實,生出六條漆黑手臂,無數白色頭骨,如一圈圈光輪,在魔佛腦後旋轉著。
赤鳶不敢放鬆,呼叫起全身所有的靈力,火焰翻騰洶湧,在她身後同樣凝結成一道人影,持劍而立,正是碧落神君。
啪!
忽的,魔佛天來雙掌合十,眼窩中黑煙翻湧,厲聲喝道:
“給我破!”
剎那間,魔氣翻湧,凝如實質,魔佛天來一掌按下,黑霧纏繞而上,帶著獵獵風聲,萬千鬼哭之聲,轟然殺來!
赤鳶眼神一凝,屏住呼吸,掌中虛握,便已握住了一柄火焰虛劍,一步踏出。
噗嗤!
正是此時,長劍貫穿血肉,發出輕微的沉悶聲響,赤鳶身子 一顫,陡然停下了腳步,周身靈力瞬間潰散。
她眼神一錯,不敢置信的低下頭,望著自己胸口露出的劍身,一時恍惚。
只見劍身明亮奪目,不沾一絲血汙,讓人晃目。
赤鳶身後,林尋眼神空洞,像是傀儡一般,雙手握劍,將手中的渡塵神劍,一點一點推入赤鳶的身體。
下一刻,魔佛天來魔掌轟然落來,重重落在赤鳶身上。
嘭!
轟然巨響聲中,血汙潑撒,赤鳶的身後瞬間倒射而出,身如飄絮一般,在空中旋轉著,無數血液落下,染紅白玉長石。
在這瞬間,赤鳶眼中的時間像是慢了下來,她看著周遭慢慢向前移去,一粒粒血滴,如雨點一般,在空中飛舞,落下。
在這緩慢的時間中,她看到自己的長髮散開,沾上了自己的血液,恢復成了女子的模樣。
師傅。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赤鳶像個孩童一般,在心中低聲問著,隨即轟然落地,撞向了山體之中。
山石崩落,山體晃動,無數的碎石自山頂,轟然散落,如山神擂鼓,震天動地。
場中修士錯愕的望著這一切,視線遊移一圈後,卻是落在了拿著渡塵神劍的林尋身上,神色驚訝,古怪,複雜難明。
正是此時,一人踏步而出,面帶淺淺的笑意,落在已經收掌而立的魔佛天來身側,正是午司。
午司的視線掃過眾人,忽的一笑,朗聲道:
“諸位同修不必緊張,今日之事,是我與佛者一同謀劃,想的便是告訴諸位一件事。
碧落已經死了,死的徹徹底底。”
話音剛落,卻聽午司身後,傳來一道愕然的聲音。
“師傅......在說什麼?”
午司眉頭一皺,回頭望去,卻見林尋握著渡塵神劍,眼神不再空洞,似乎已經脫離了之前傀儡的狀態。
林尋驚怒交加的望著午司,連又幾步,高聲說道:
“你到底要做什麼,我就是碧落神君啊。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見狀,午司臉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他望著那個陪了自已一百年的徒弟,聲音溫和,像是一個和藹的長輩,一字一頓的說道:
“不,你不是他。你只是我做的一隻傀儡罷了。”
聞言,林尋額頭青筋暴起,眼神變得森然,厲聲斥道:
“胡說八道!我就是我,不是什麼傀儡!!”
見狀,午司神色越發溫和,卻是笑得彎下了腰,一旁的魔佛天來也是微微一笑,眼神玩味的望著林尋。
“哈哈哈哈哈。”
在死一般沉寂的場中,只剩下了午司的笑聲,微微迴盪。
片刻後,午司收起笑聲,重新挺起腰板,用古怪的眼神,望著林尋,慢慢說道:
“傻孩子,你不是碧落神君,你甚至不是林尋。”
此言一出,林尋臉色劇變,他死死的盯著望著的師傅,顫聲道:
“師傅......你究竟再說什麼。”
午司雙手負在身後,一步踏出,走向林尋,像是閒嘮家常一般,頗為輕鬆的說道:
“當年,我碰見林尋時,他正在世間遊歷,他無父無母,唯一的師傅也已死了,正是我需要的人。
於是,我擒住了他,取出他的魂魄,又取出了一顆人面妖樹的魂魄,將兩者調換。”
說話間,午司已走到林尋的身前,身材高大的他,微微低頭居高臨下的望著林尋,像是在看一個死物,壓低聲音,慢慢說道:
“明白了嗎,你不是林尋,你只是一顆得了林尋記憶的妖樹。
身不身,魂不魂,所以三生石才照不出你的前世。
因為你甚至不是一個完整生靈。”
林尋瞳孔微縮,臉色慘白,像是第一次看到黑暗夜色的小獸籠罩在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跌落深淵。
說罷,午司忽的轉身,大步走向魔佛天來,而在他身後的林尋,卻是身子一晃,胸口已然出現一個恐怖的大洞,露出一顆木頭一般的心臟。
林尋的身子晃了晃,倒落血泊之中,一顆木頭心臟滾落,恰好停在了他的眼前。
血汙矇眼,林尋艱難的動著自己渾濁,空洞的雙眼,望著那顆近在咫尺的木製心臟,嘴唇顫抖,努力想要發出什麼聲音,可最後也只剩一聲沒能發出的嗚咽。
百年虛度,此生虛妄。
魂魄殘留的一點記憶,也只剩殘破屍骸,沒了自己的模樣。
目睹了這一切的眾人,臉色變得越發複雜,卻也沒有人出聲而是靜靜的望著午司與魔佛天來。
午司重新走回魔佛天來身側,望著場中的修士,灑脫一笑,便拱手說道:
“諸位同修,我與佛者對你們沒有任何惡意,不如說,是想給諸位送一份大禮。”
說著,午司大袖一揮,意氣風發的高聲說道:
“碧落早已身死道消,而這城中陣法已破,這城中無論什麼機緣,我與佛者皆是不取。
而諸位能得多少,便看諸位自己的造化了。”
話音落下,一眾修士像是瞬間達成了共識,對著午司與魔佛天來拱手。
“多謝道友美意,那我等就不客氣了。”
虛偽的客套後,所有的修士便不再猶豫什麼,身化虹光,飛向山下的城中,便要大開殺戒,尋一尋自己的機緣。
只是眨眼間,在場的修士便已走的一乾二淨,只剩魔佛天來與午司。
午司與魔佛天來對視一眼,隨即一同望向之前變得殘破的山體,淡淡說道:
“出來吧,朱城主,你沒那麼容易死的。”
話音落下,那山體破開封大洞中,一道人影踉踉蹌蹌的走出正是赤鳶。
只是,此時的赤鳶卻與之前,有了明顯的不同。
只見,赤鳶已恢復了女子的模樣,長髮披肩,明眸流轉間,卻是森然殺機,漆黑的霧氣,在周身各處燃起,魔氣騰騰。
沾著血液的小臉,顯得越發雪白,卻也多了幾分妖異,在詭異的魔氣下,精緻的眉眼間多了幾分妖媚之感。
赤鳶長長吐出一口黑氣,緩緩抬眼,瞳孔瞬間倒豎,她望著魔佛天來與午司,用沙啞的聲音,寒聲道:
“邪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