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會有光嗎？

林隙撒下的月光柔和地照在一個粉衣羅裙的三歲小奶團臉上。

暈開陣陣瑩光，白嫩的小臉似鍍了一層清輝。

九暖被光晃醒了，鴉羽般長翹的眼睫輕顫幾下，最後受不了，氣憤得睜開眼睛。

剛剛好不容易在夢裡和哥哥一起去吃陳記烤鴨了。

小眉頭皺著，活像是要夾住樹葉，只是看到頭頂場景時，憤怒一時化作了疑惑。

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皎潔的月光透過樹葉間隙撒下，正好映入九暖的眸中。

似乎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小腦袋有些發懵，唰的一下閉上了大眼睛。

又睜開。

倏然輕聳鼻翼，植物獨有的芬芳霎時間盈滿鼻翼。

膝蓋處傳來絲絲縷縷的抽痛喚回了她的神智。

痛？

小手在大腿上使勁擰了一把，眼眶內，淚水不自覺得砸下來。

‘好疼！’

身體的痛意明晃晃地告訴她，這不是做夢她是活著的。

她活著？

可她，不是死了嗎？

染上植物汁液和泥土的小臉上，髒兮兮的，狼狽十足，烏溜溜的眼中帶著明顯的迷惘。

小手無意識地抬起，熟悉的胖手，微微握住時，關節處還有肉窩，是她的手沒錯了。

手撐在地上坐直了身，邊揉著紅腫的膝蓋，邊思索現在的情況。

她回到了一切從未發生之前，但一切又有些晚了，哥哥將她藏在了草堆裡，自己去引開那群殺手了。

後來，哥哥機緣被搶了，最後得到了一個瘋子的傳承。

後來她的位置也被發現了，有修仙者找了過來，她被那群人殺死了，之後就以魂體的形式一直跟著哥哥漂泊了。

看著哥哥在修仙界苦苦掙扎。

被莫名針對，被同門嫉妒，被趕出宗門，被廢修為……被好多人追殺……

不能再想了，腦袋要炸開了！

找到關鍵資訊，明白已經回到了一切痛苦的源頭，九暖立馬從過去煩亂的記憶中抽身。

眸中帶著堅定！

還有機會改變這一切。

現在得立馬去找哥哥。

阻止哥哥接受那個傳承。

小手撐在地上，不管凌厲的石頭將她的手劃出一道道口子，從草堆裡爬了出來。

————

烏雲遮去了皎潔圓月，閃爍的星星也消失在厚重的雲層中，天地頓時陷入黑暗，萬物寂靜。

虛實山崖邊

周邊的草叢極為茂盛，黝黑中隱隱有白色東西閃現，在濃重的夜色中顯得尤為詭異。

細細一看，原來是人。

藏了不下三十人。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少爺，有一個半大的小子跑過來了，身形狼狽，左眼眼角有一顆淚痣，可以確定是同一個人，身後百米處，有五六個黑衣凡人，在追殺那小子，還有一會便到了，我們要出手嗎？”

一個白衣老者單膝跪在一個十歲的少年身側，頭垂下，態度十足的恭敬。

而那少年半蹲著，一身華服貴氣十足。

武昊面色未變，扭頭看向山坡處，丹鳳眼眼底沉沉，透露著不屬於十歲的狠厲和算計。

鼻翼間似乎還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緩緩吐出：“不用。”

老者有些詫色，不過也沒有多言。武昊是武家最賦天資的存在，武家的少主，他服從命令即可。

……

九清跑得氣喘吁吁，肺部感覺都要炸開了！

但是想到那小小一團、會乖巧等著自己回家、張開手求抱抱的妹妹，咬牙堅持著。

跑遠些，再跑遠些……

這樣妹妹就安全了。

時不時看著後面黑衣人的背影。

夜色太黑了，九清奔跑時並沒有注意到前面道路的不對勁。

察覺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一腳踏空，掉下了懸崖！

“啊！”

烏雲散開，皎潔的月光灑下來，為九清鍍了一層清輝，營養不良的臉仍舊可見往後的俊秀。

武昊看到這一幕，想到之後只能作為陪襯的自己，臉色難看了幾分。

但隨即嘴角又勾起了笑意，眼底染上勢在必得的意味。

朝一旁的老者吩咐道。“我去去就來！”

運起靈力，在老者豔羨的目光中，縱身朝崖下飛去！

九清此刻面部朝下，看著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下面，心中升起了絕望。

暖暖，哥哥要失言了……

“Duang！”

柔軟的觸感讓九清一下子斷了悲痛。

額間一滴血被強行取出，他頓時疼得臉色煞白！

柔軟的結界在血的侵蝕下，緩緩開啟了一條縫。

九清剛要落進去，腰間便被繞上了一條繩子，隨之在一股力量的拉扯下，身體朝右後方飛去！

驚愕中，目光只看到一個身著華麗錦袍的小男孩代替他掉了進去。

他不是傻子，也聽母親提起過，知道剛剛那是機緣。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他的機緣被奪了！

憤怒到目眥欲裂！

如今身處的虛實山離涯底足有百丈。

下面沒有水潭。

他會死，他會死！

滿腔憤怒卻無處宣洩！

最後只能任由身體重重砸在巖壁上。

武昊掉進結界的一剎那，扭頭藉著月色看了一眼，黑眸微閃。

九清，別怪我，怪就怪你什麼都往外說，我又有機緣能重來一世，知道你有此機緣，傻子才不心動吧？

放心，等會就讓你妹妹去陪你，反正也是個不要臉的賤貨！

不知想到了什麼，武昊的神色越發得意，似是覺得自己窺得一步登天的情景。

武昊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結界內。

九清的身體在滑落了三尺後，被一個隱形的臺子接住了。

隨後被迅速吸到了牆體內！

整個人直接消失了。

**

半山腰，九暖藉著月色，看著右邊陡峭的懸崖，這裡是她能夠夠到最近的地方了。

哥哥第一次救人被親手救下的人汙衊的時候，曾經回來過。

那時哥哥很傷心，喝醉的時候總是念叨著，所以她對於瘋子的傳承地點很是清楚。

設想總是讓人滿意的，而現實卻很殘酷。

九暖低估了現在的身體，不過三歲的小身體，加之這兩天都是在逃命，沒有吃什麼東西，爬上半山之時，便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蹲下身，歇息的一瞬間，氣血上湧，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粉潤的下唇被咬出一道道牙齒印。

若不是心底有一個念頭在支撐她，她都不一定能爬得上來。

哥哥絕對不能接受那個瘋子的傳承。

看著石頭落下聽不到迴響的腳底下，九暖努力克服恐懼，給自己打氣，只要將哥哥喊住就好了。

她會給哥哥找最好的傳承。

一個半瘋魔劍修的傳承，不要也罷。

花費了幾個呼吸平復身體的不適和喉嚨的乾澀，朝著崖壁大喊，“哥哥，不要接受傳承！哥哥！不要接受傳承！……”

牆壁內。

九清此刻被折磨得神志不清，整個人快要被血霧完全籠罩。

快要鬆懈沉溺其中的時候，耳邊環繞著熟悉的聲音。

“哥哥……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