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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後日談

“它會突然打我一巴掌嗎?”

五條悟側躺在我邊上,他把半張臉都躲在毯子下面,唯有眼睛,兩隻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要相信硝子的技術。”我抬起被完美接好的左臂,左右翻轉,曲起再伸直。

他像無法對誘惑說不的小貓,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碰我的左臂。

“你會不會覺得一切都不真實?”我把手臂塞回被子裡,翻身看著他。

從神輿影院裡出來已經有兩個月了。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先是預料之中的戀情,接著,就是曾被遺忘而又統統找回的情感和記憶。

它們來勢洶洶,但卻又溫潤如水,明明對我而言好似外來入侵的一段記憶和感受,但又在大夢醒來時,悄然無聲的與我契合。

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硝子是第一個看出來的人。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她捧著平板坐在我病床邊的沙發上看《實習醫生格蕾》第十五季。

少了兩位主演讓她有點興致缺缺,但卻也不影響她在醫療劇裡尋找漏洞的快樂。

“要放在現實,這個醫生會被告到傾家蕩產。”

“劇本是編造的,魔幻一點很正常。”我說。

其實那個時候我真正在心裡想的是,還有什麼比手臂時隔一個月還能被完好無缺的接回來,更加魔幻。

在我對著手臂看的出神的時候,家入硝子敏銳的感知到了我的不安。

她是個很神奇的人。我應該不是第一次那麼覺得,只是到了現在,我才更坦白一點而已。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魔法,她一定是魔法界能活得最久的女巫,前提是她沒有和五條悟或者夏油傑做朋友。

如女巫般的聰明和敏銳,又有著和女巫般的神奇能力,但真正能成為她個人亮點的,我始終覺得不是反轉術。

“你是不是還是覺得這裡是神輿影院?”

我說,是。

極其的坦誠。

“你其實不必不安,我認為是虛擬還是現實,要看你的選擇。”她說,“你願意選擇當下的美滿作為現實,那這裡毋庸置疑就是現實。你願意選擇過去的苦難作為現實,那這裡也可以是虛擬。你不要有負罪感,怎麼選都是你自己的決定。”

我伸手觸碰著五條悟的眼睛。

他乖巧的湊近,近得我們的鼻息交融,眼睫快要碰在一起。

這雙眼睛總會讓我想起,藍盆,一個德國小鎮的著名風景。

明明是直徑只有約十公尺的小潭,但潭水卻是豔絢的深藍色。

從前看的書上說,凡是去那的人,看到藍盆的人,都會被那藍得出奇的色澤蠱惑,然後夜裡定會浮現那抹鬼魅的藍。

我沒有去過那個小鎮,我從前也沒機會去德國。

但沒關係,我愛人的眼睛,是比藍盆還要豔絢十倍的藍色。他是我的“安娜貝爾李”,他是我那比六翼天使都要聖潔純粹的少年。

手長腳長的少年像樹袋熊一樣抱著我,頭埋在我的頸間,又沉沉的睡去。

昨晚在家裡吃完晚飯,他和甚爾在家裡的小花園裡,不拿武器不用咒力的,以加深感情為名,肆意毆鬥。

他累壞了,和天與咒縛在草地上扭打的滋味,讓他亢奮。

最強帶來的傲慢和孤獨,使得他很久沒有感受到旗鼓相當的快感。

他要回到俗世間,他要回到我身邊,那麼武力上的挫敗感,就是他必經的一條路。

而甚爾,我更沒有理由去阻止他。他需要一個方式來發洩親人被外人瓜分的怒火。他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說服自己去接受,女兒有一天會和一個善良漂亮的男孩同床共枕,共度餘生。

不過有的時候,晚上和他一起在天台靜享父女時光時。他總會感到抱歉。

不僅是他,惠也如此。

在獄門疆裡的參演,他們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惠去醫院看我的時候,總會內疚的說,“如果那個時候我再聰明一點就好了。”

“聰明一點會怎麼樣?”

“就能早點把你救出來。”

甚爾也那麼說。

他會雙掌墊著頭,仰躺在椅子上,頗傷感的說,“那個時候再敏銳一點就好了,這樣就能看清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無論是對弟弟還是父親,我都會說,“不怪你們。”

真的不怪他們。原因的陰晴不定是很難讓人辨真假的。

我試想過,如果我是甚爾或者我是惠,我有多大的機率能看穿良妻或者慈母的偽裝呢?

那層親人的濾鏡不是那麼好看破的。有多少人,是在絕境的時候才發覺,原來無條件的愛不過是有利可圖的一塊遮羞布。

貼著我脖子的悟發出了有序的輕呼。肌膚上的親密,是他的助眠藥,同住後,他幾乎每晚都努力的往家趕,就算偶爾身處國外。

我用伸出左臂,撫摸著他雪白的髮絲,感受柔軟髮絲在指縫裡流逝又回來。

身後櫃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在它即將震動第二下時,我抓住了它。

摁下靜音,來電人顯示是夏油傑。

時隔一個月突然的聯絡,就這麼被我結束通話,我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勇氣再繼續打來。

從前的感情缺失讓我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

做朋友的時候,看我像看女兒。好不容易我已經不再是能當他女兒的年紀和外貌時,把他當朋友,他看我卻像在看一個隱秘的秘密。

好像我羞於啟齒,在他心裡是一個晦澀難懂的存在。提起我,會讓他心驚肉跳,會讓他心臟病發,所以為了健康著想,他必須對我冷淡,漠不關心,可一旦我主動遠離,他又無法接受。

從前真的不懂他,我甚至一度覺得,世界上最複雜,最難懂的人,就是夏油傑。

可當我情感恢復後,再看他,心裡卻有了一種苦澀的瞭然。

怎麼會難懂呢?只是他更敏感,更沒有安全感,對自己有一種自虐般的要求和指控。

他或許對我心生喜歡,可他的潛意識又不允許他喜歡,因為和我在一起沒有安全感。

他想要的唯一太苛刻。我必須斷情絕愛,我必須是一座孤島,我必須和他身處一樣的心境,才會讓他覺得,他可以大膽的愛我,因為就算是暴斃,我的靈魂都不會離開他。

這樣的愛重量太沉了,我真的背不起來,也不想背。

我會喜歡悟,會接受和他在一起,是因為他是那種就算你真的拋棄他了,他也會很乖的一直站在路口,等著你。

他相信你。相信你不會離開他。

他相信他自己。對自己的魅力有著足夠的自信,對自己發誓要愛到的死的人,擁有絕對的自信。

他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愛什麼,喜歡什麼,一定會跑到你耳邊大聲告訴你。

他不會讓你猜。讓你費盡心思的猜他為什麼不開心,讓你苦思冥想的猜他內心世界在和什麼糾纏不休。

和他在一起我好輕鬆。

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本身就是和夏油傑很像的人,所以我需要一個和我相反的,直白的人。

準備單手和傑發簡訊,卻見他提前一步給我發了簡訊。

他的說辭和第一次分別時好像。在那間小客廳的門口,在當下,他都選擇了一樣的話,不過這次,他把疏遠說的更體面,更無懈可擊。

合上手機,我摟著悟闔上了眼。

腦子裡莫名浮現了硝子的話。不過此刻,我已經有答案了。

這就是我選擇的現實,它本該就是我的人生,現在,該是我坐著享受著我應得的一切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