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禾聞言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恬靜地笑著,手上卻悄悄捏上了袖口墜著的細小珍珠。
“晏夫人,進了皇宮咱們就不能再坐馬車了,還是勞煩您和大姑娘下車走走吧。”
馬車外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閉目養神中的晏靈蘭緩緩睜開雙眼,那邊話音剛落就聽見有人輕敲馬車。
“姑娘,咱們要下來了。”
馬車外傳來了崧藍的聲音。
晏靈蘭坐得離馬車門口很近,直接將身上的斗篷一解,露出白色的紗衣,只看一個人的妝容並沒有讓強禾太過驚豔,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現在映入強禾眼簾的是一個仙氣十足的少女形象。
髮髻上用明珠裝飾,右邊鬢角處斜斜的簪了一枚點翠白玉嵌雨花石的小花簪,點翠的石片,通紅的花心,白玉的花瓣,整個簪子透著淡雅和俏皮,將少女身上特有的俏皮展現的淋漓盡致,水滴狀的白玉小耳鐺將晏靈蘭整張面部的肌膚都襯托得十分嬌嫩,有了身上白色衣裙的光亮印在臉上顯得肌膚更加光潔,眉眼間淡掃粉黛,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帶著琉璃一樣的光澤。
不知晏靈蘭突然從哪裡掏出了一盒口脂,青蔥版的手指輕點在唇上,將朱唇點染的更加嬌豔欲滴,僅僅是一點口脂就讓晏靈蘭整個人都鮮活靚麗了起來。
“表姐莫動。”
強禾看晏靈蘭看得有些失神,突然見到晏靈蘭其身上錢被驚了一跳,還未出聲卻被晏靈蘭伸過來的手捧住了臉。
“這口脂是茜草找遍了京城才尋到的顏色,塗上定是好看的。”
晏靈蘭的手指微涼,輕輕點觸在強禾的嘴唇上,兩張臉離得極近,強禾彷彿有些不能呼吸。
天吶,就這張臉,換誰不迷糊啊……
“好了。”
晏靈蘭將口脂塗在強禾的唇上仔仔細細的欣賞了片刻,像是在欣賞一件極美的“工藝品”,太過認真的神情使得強禾略有些羞。
“咱們快出去吧。”
強禾看晏靈蘭雖然支起了身子,眼睛卻是還在看著自己這個方向,心中有些慌亂,又怕耽誤時間惹了大內不快,連忙催促道。
晏靈蘭率先下了馬車,下車的時候崧藍略微伸手扶住晏靈蘭的手臂將人攙扶下來。
此時到了宮門口的官眷並不少,許多家的女兒已經下了馬車,正或三或兩的站在門口交換拜帖等待入宮。
見到晏家的馬車上下來一個如此嬌豔的美人還有些吃驚,不是今日要選和親公主嗎?怎麼還會有人這麼張揚?
但是又仔細看了看晏靈蘭的裝束,發現並沒有很出格,頭上髮髻並不繁瑣,髮飾也不張揚,就連衣裳顏色也是極淡雅的月白,今日貴女中穿此顏色衣衫的並不只有晏靈蘭一個人,明明都不是特別新奇的樣子,卻處處透著巧思。
晏靈蘭下車後輕輕整了整自己的裙襬,往旁邊邁了一步轉身看向即將下車的強禾,伸手將人扶了下來。
強禾看見晏靈蘭伸來的手只呆愣了一秒就將手放於晏靈蘭手心,順著自家表妹的攙扶就下了車。
強禾身穿淡藍色紗裙,兩姐妹衣衫款式相同,就連發飾都是一樣的設計,只是晏靈蘭白中點了紅,強禾藍中透著白。
兩個人各有各的美,強禾比晏靈蘭身上的氣質更多了一分文靜的書卷氣,晏靈蘭身上卻比強禾多了一段明媚的顏色,或許就是因為強禾沒有自家姑娘這般思想跳脫吧,站在兩人身邊的崧藍心中暗暗的想著。
這裙子不愧是名家所作,行動間裙襬如同水中波濤微微晃動,兩人走到晏夫人身邊乖乖跟著小黃門進了宮門。
進了午門便是一段長長的甬道,兩邊都是高聳的宮牆,晏靈蘭對於宮中生活並不感興趣,並未抬頭張望,強禾是擔心自己失了禮數,也不曾抬頭。
穿過這段路,又經過了一個硃紅色的大門,這才算是進了內宮吧……
一進這道門,視線突然寬廣起來,院中許多的木芙蓉,牆邊還種了許多的垂絲海棠,此時正是芙蓉花開,海棠結果的時節,紅彤彤的海棠果、粉一些的芙蓉花相互穿插,穿梭在這片“芙蓉林”,還見到了在路旁擺放的許多鳶尾、劍蘭、合歡等等,一看就是花匠精心養護而成。
往遠處看亭臺樓閣都被這些花樹掩映著,宛如浮動在一片緋紅之中,美不勝收。
為了今日的瓊臺宴,內務府已經將各處都重新裝飾了一番,今日進宮來真是有眼福,彷彿是名家大師的畫作在眼前活了過來,被秋日陽光這麼一曬,人的心情都是好的。
“今日來的人可真多。”站在一處假山的涼亭之中,看著不斷從芙蓉林經過的貴女們,花為欣對著一臉嚴肅的趙天鐸說道。
趙天鐸今日心情看起來並不好,聽到花為欣這麼說,他懶懶的往外看了看又收回了視線。
“皇后娘娘像是把半個京城的貴女都請來了。”
趙天鐸盯著離自己最近的一棵垂絲海棠,盯著枝頭上紅彤彤的海棠果淡淡地說著。
“真是用心良苦啊,”花為欣微微笑著轉過身來在石凳上坐下。
話說這幾個一起長大的人除了花為欣母親去世的早,現在沒了幫自己籌劃婚事的,趙天鐸蘇荼哪個不是天天吃飯都不得安生的被催促著成親?
這些日子蘇荼被家中父親責罰不許出府,趙天鐸也被母親催促的不勝其煩。
今日的瓊臺宴,男賓獨席,母親去了女客席面,想來回家又會是一番嘮叨。
“別這麼不開心了,只要你不點頭,世伯不會硬塞個姑娘給你的,畢竟誰家貴女願意受這個氣呀?”
花為欣看著愁得頭上快冒煙的趙天鐸忍不住開口勸導。
“也不是不能成婚……”趙天鐸自從那日見到晏靈蘭眼眶通紅看向自己的樣子就一直忘不掉,走到桌邊坐下。
“總要找個喜歡的吧?我母親說的那些什麼溫婉、賢惠,我不喜歡那樣女子,我不要賢惠持家的,有多少管家先生不能用啊,非要媳婦管家?”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花為欣看他發愁著實不理解,不想娶親就不娶,一個活人還能被事給逼死了?
趙天鐸嘴抿了半天就憋出一句,“不知道……”
但是腦子不禁回想著方才自己看到的一幕。
海棠花得枝椏和芙蓉花延伸交叉遮蓋一部分的小路,層層疊疊的交織出一片花影,陽光透過這片花影往地上照,形成了斑駁的光斑。
就在這樣的景色下,看見了一位身著絳紅色宮裝的夫人,身後跟了一藍一白兩名少女。
兩位少女在芙蓉花的映襯下顯得笑容更加嬌豔,最好的年紀不需要裝扮也是引人注目的,兩人面上畫著簡單精緻的妝容,豔而不妖、麗而不俗。她們身上的紗裙隨著步伐翻起層層的波浪,宛如花海中暢遊的精靈。
身穿白色的廣袖長裙的女子面容更加精緻些、活潑些,巧笑倩兮,偶爾悄悄湊近藍衣女子指著滿園的芙蓉秋色低語,眼波流轉之間,竟是勝過了滿院的花兒。
那位藍衣少女則是抿唇輕笑,似乎是擔心惹了宮內貴人不快有些拘謹的四處看了看,像是一隻受驚的鳥兒,帶著一種嫻靜之美,也透露出一些擔憂氣息。
是晏靈蘭!是那天那個姑娘!
趙天鐸看見後十分震驚,但是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發揮此生最完美的演技假裝看著枝椏發呆。
與面上的平靜不同,心中似乎有波濤翻湧。
母親會見到她的吧?母親會說自己和她的親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