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湘見眼前這夫人只覺得十分好笑,方才還生怕她將這白衣小郎君的病情宣之於眾,不惜阻擾她為公子施救。
這轉眼間,又顯得對這方公子百般看重。
四處為他尋郎中。
慌亂間,竟還將她給白衣小公子施的銀針都給抖落到了地上。
沈宴禮冷眸瞧了她一眼,忽然對著那城主夫人道:
“瞧著這方小公子眼下的情況很是不好,如何不請位郎中來瞧瞧?”
藿湘只見那夫人聞言,捏著手帕就開始捂臉抽泣:
“這偏山上哪裡能尋得郎中……”
沈宴禮聞言輕笑一聲:“眼前站著的不就是一位現成的郎中?”
此話一出,那夫人身子微僵,將目光投向一旁的藿湘。
瞧著眼前這白麵小生也不過才十五六歲的模樣,又如何能當郎中二字?
方夫人現在都還只當她兒能這般快的清醒過來,定是得了普南陀的庇護。
沈宴禮見這方夫人臉上的神情還有疑慮,嘴角含笑,冷冷道:
“這位小郎君的爹爹尚在人世時,便是這皇宮裡裡太醫院的副原。小郎君自小跟在他爹爹的身側,人習了一手了得的醫術。剛剛這小郎君為方公子所施的針法,若是本王未認錯的話,定是宮中失傳已久的維心強術針法,這可是當年藿判院獨創的,治療心疾之法。”
“方才這藿小郎君便救了小公子一次,救得了一次,那也定能救第二次。”
藿湘聞言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抬眸看向沈宴禮。
他是如何得知爹爹所創的維心針灸術?
當年爹爹離開京州之時,按理,他那時也不過才六七歲的光景。
而爹爹離京之後更是隱姓埋名,並未使用他的真名,而是用的藿沉壁這個化名一直在楚州城懸壺濟世。
那頭,城主夫人聞言,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方才這小郎君救治她兒的方法,真是聞所未聞。
再加上這小郎君看著這般年輕……
只是如今的方柏林倚在她的肩頭,痛苦的蹙著眉,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城主夫人臉色變了變,心下一橫。
如今這普南陀寺也沒有旁的郎中了,這要等人上山定是來不及的。
不說別的,光說這一去一回,傳話的光景,就得一日。
如今也只能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想到這裡,城主夫人便心下一橫,面露懇切的看著藿湘:
“那便求小郎君救救我的柏兒,只要小郎君能救我兒一命,我方家必然籌重金相謝!”
說著竟還作了一副要下跪的模樣。
藿湘心裡雖瞧不上眼前這婦人的假模假樣,可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擺在她的面前。
本著救人是醫者的本分,藿湘還是平靜的伸手扶了一把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婦人。
卻不曾想垂眸便裝上這婦人惡狠狠的眼神,眼神中盡顯威脅之意:好似在說著若是你敢在此招搖撞騙,藉機謀害我兒,我定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一般。
許是這夫人畏懼一旁的端王,不敢宣之於口。
藿湘沒說話,低身拾起地上方才被這婦人抖落的銀針。
正欲起身之時,卻不料撞上了微微俯身的沈宴禮。
他揚了揚眉,低聲在藿湘的耳畔輕語道,言語裡充滿了戲謔的意味:
“不知這藿小郎君是否能治好這方公子?”
沈宴禮身形很是高挑,藿湘攏在他的身影之下,在外人看來,是一個極盡親暱的姿勢。
她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半步,與沈宴禮拉開了一個距離。緩緩道:
“在下如今也只能是盡力一試。”
沈宴禮嘴角一擰,起身。
臉上很快便恢復了一貫的冷然。
“那小郎君可得好好的為小公子醫治,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只怕是今日我都要受些連累。”
藿湘有些狐疑的看著眼前的沈宴禮,這千年的冰狐狸今日這是怎麼了,好似話變得格外的多。
雖然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可言語裡卻多了些輕鬆點模樣。
藿湘也不再多言,走到那白衣小公子的跟前,讓夫人的隨從將小公子的身子撐著,又學著往昔藿沉壁給人把脈的模樣,細細的摸索起來。
說實在的,往昔在楚州城給小貓小狗扎針把脈把得多,可給活生生的人扎針把脈,這還是她生命裡的頭一遭。
往昔爹爹總說她靜不下心來,學到的也不過是些皮毛。並不能真正領悟這醫書裡的博大精深。
可她從小便是個不服輸的。
不讓她給活人把脈,那她拽著清允將西街坊裡的阿貓阿狗都拽來把了個遍。
在藿湘的靜心調理下,西街坊的阿貓阿狗比其它街坊的阿貓阿狗活得年歲都要長久。
齋堂裡先前看熱鬧的眾人,不知何時早已被方家的隨從驅走了,如今這齋堂內便只剩下藿湘主僕及方家主僕,再就是端王沈宴禮在此了。
藿湘將手搭在方小公子的手腕上,臉色漸漸的便沉了下來。
城主夫人望著藿湘的臉色很是不好看,心裡也跟著打起鼓來。
看來這小郎中究竟還是一個不靠譜的。
那城主夫人的婢女悄悄的挪到碧環的跟前,小心點詢問著:
“妹妹,這小郎君的醫術……?”
碧環聞言一怔,沒想到她一身的男兒裝扮,竟被人瞧了出來,那姑娘豈不是……?
碧環已然知曉了這夫人丫鬟的身份,自也不敢怠慢,隧道:“自然,我家小郎君什麼都會。”
忽然又嘆了口氣,忿忿的道:“只不過是太年輕了,難以得人信任。”
藿湘想起前些年,她在楚州被霍伊伊打得半死,便是姑娘為她施針抹藥,在閻王手中將她搶了回來。
那會兒的姑娘也不過才十四不到。
還是個整日裡領著清允走街串巷,逗貓弄狗的小街溜子。
碧環想到這裡,不由的為姑娘感到不忿。
今日姑娘好心救了這夫人的兒子一命,沒想到這夫人竟不識好人心,還要將姑娘送去府衙吃板子。
也不知道,這世間為何會有如此恩將仇報之人?
月影瞧出了碧環臉上的不快,上前一步將那城主夫人的侍女擠到了一旁。
那穿著小桃紅色衣裙的婢女被月影這一擠,很是不悅。
可一想到他剛剛一腳便將方回給踹飛了,也是心有餘悸的只好強按住心中的不快。
要知道方回可是夫人身邊身手最好的隨從,面對比他身形嬌俏許多的人竟連一點兒招架之力都沒有。
方回惹不起,她更是惹不起,只好悻悻的縮回了夫人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