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棟櫟氣喘吁吁地回到家,剛進家門,就大聲地喊起來,“爸!爸!!爸!!!”
楊利緊跟其後,看著辛棟櫟一聲比一聲高得喊著,不解地啊了一聲,道:“棟哥,你不是一向跟你爸關係不好嗎?”
辛棟櫟看楊利還跟在身後,本來想解釋一下,忽然想到,上一世,長大後的楊利在酒桌上說教他,說世界早變了,現在都是利字當頭,有錢才是大哥。他堅持老一套的兄弟道義,和親老子關係都不好的人,有什麼兄弟道義。更何況他養活自己都日益維艱,還妄想當什麼大哥,讓自己跟著他混,還能管個肚圓。
辛棟櫟岔開話題,“楊利,你是不是該回家了,你媽快起來了吧。”
楊利一拍腦門,“哎呀,可不是嘛,光想著跟棟哥跑了,我媽要知道我又去通宵,非給我打得皮開肉綻不可。”說完一溜煙的走了。
辛棟櫟生活在西南的一個小縣城裡面,這裡家家戶戶都是自己蓋得帶院的小樓房。楊利和辛棟櫟是隔條馬路,門對門的鄰居,楊利還有個大他四歲的哥哥,但是楊利不和他的親哥哥玩,天天黏著和他哥哥同歲的辛棟櫟,倆人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
“喊什麼喊,大清早的,再給你妹妹吵醒了。”一個壓低嗓音的女聲厲聲道。
辛棟櫟看到還是滿頭黑髮的媽媽,從樓梯上下來,鼻子一酸,過去一把摟住媽媽,“媽,我好想你啊。”
辛棟櫟的媽媽花明玲,看到兒子大清早,嘰嘰歪歪,眉頭一皺,說:“你是不是又闖什麼禍了?我跟你說,這次我可不會再瞞著你爸了,讓你爸……”
聽到爸這個字,辛棟櫟想起什麼,立馬打斷花明玲的話,“媽,我爸呢。”
花明玲頓了一下,平時兒子都是,爸,我媽呢,今天反過來了,愣愣地回道:“你爸去工地了。”
辛棟櫟轉身就要走出去,剛走沒幾步,又扭頭道,“我爸工地在哪兒呢?”
花明玲回道:“老車站向東200米。”
辛棟櫟一句得了,就往門外走去,走了兩步,又扭頭道:“媽,您今天真美。”說完騎著腳踏車,嗖的一下,竄出去好遠。
飛馳的辛棟櫟嘆了一口氣,如果不能阻止爸爸辛偉國失蹤,今天應該是媽媽餘生中,最後的快樂時光。記憶中,他爸爸失蹤後,媽媽幾乎再沒笑過。
花明玲聽清辛棟櫟的話,笑容不自覺地在臉上盪漾開來,低聲道:“這死孩子,沒大沒小的。”
到了爸爸的工地,辛棟櫟尿急起來,不得不先找廁所去了。
“老四太軸了,不把他解決了,我們這次鐵定賠死,怎麼辦,要不……”
辛棟櫟剛走到廁所前,聽到裡面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
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冷靜的聲音打斷,“別說了,這種事情能在這兒說嗎?”
沙啞的聲音,訕訕道:“放心,不會有人來的,工地上的工人,都是找個犄角旮旯解決的,沒人願意跑這麼遠來上個廁所的。”
“你懂什麼,小心駛得萬年船!”對方厲聲道,“走,回去說。”
辛棟櫟聽對方要出來,下意識藏到了廁所旁堆著的鋼模後面。
見對方走遠,辛棟櫟方便完,立馬去找他爸爸辛偉國。
來到工地,辛棟櫟遠遠看到辛偉國跟一男一女,笑著說著什麼。沒等辛棟櫟走近,那對男女就揮手離開了。
“爸,那倆人是誰啊。”辛棟櫟走到辛偉國面前問道。
辛偉國看著滿頭大汗的兒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家裡出什麼事了?你這滿頭大汗的。”
辛棟櫟心裡嘀咕,家裡面能有什麼事,是你有什麼事情才對,你馬上就要失蹤了,我得守著你,看看能不能阻止這件事。
打定主意的辛棟櫟,說:“咱家能有什麼事,”隨即扯著露出牙齦的笑臉,“爸,我尋思著我也高考完了,現在沒事兒幹,我今兒先跟著你鍛鍊鍛鍊,幫你分擔分擔。”
聽到這話的辛偉國眯起了眼,“你這招對你媽管用,別在我這兒說個些虛頭巴腦的話,什麼事直接說吧。”
辛棟櫟欲哭無淚,知子莫若父,要是在上一世,打他也不會來,上老虎凳也不會說剛剛那些話,他想不起為什麼那時候和辛偉國的關係如此劍拔弩張。如果不是因為沒了爸爸,他可能永遠不會知道,爸爸對他有多重要,他對爸爸的怨恨,在爸爸離開後,變得不值得一提。
“爸,你看你說的什麼話,你今兒就讓我跟著你吧,就一天。”辛棟櫟軟磨硬泡,沒辦法,誰讓辛偉國失蹤後,整個家分崩離析,如果他能阻止這件事,別的不說,至少妹妹可以有個完整快樂的童年。
辛偉國看辛棟櫟言辭懇切,覺得讓兒子跟著他一天也沒什麼,就同意了。
辛棟櫟看到工地上有兩個眼熟的人,定睛一看,這不是每年年底去他家要賬的人嗎,辛棟櫟向那兩人的方向努努嘴,道:“爸,那倆人年年過年前到家要賬,不要到錢,能在家守一天,煩都煩死了,你怎麼還用他們。”
“怎麼說話呢,不是說了,這些年紀比你大的,都得叫叔叔,那是你王叔和李叔。”辛偉國拍了辛棟櫟的腦袋一巴掌,接著道,“欠人錢財,被要賬不是天經地義的?這些叔叔們都有家要養的,你以為都跟你一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拿個鐳射筆,一會兒帶你在工地轉轉。”辛偉國說著就往不遠處的簡易辦公室走去。
辛棟櫟想跟上,忽的聽到廁所那個沙啞的聲音,在不遠處說著什麼,看辦公室就在眼前,覺得爸爸怎麼也不會有事的,辛棟櫟沒跟著,就支稜著耳朵,想聽清楚那個聲音在說什麼。
隱約間,辛棟櫟聽到那個沙啞的聲音,對著王叔李叔說興盛樓,茅臺酒什麼的,約摸著是吃飯的事情,辛棟櫟收起好奇心,專心盯著爸爸進去的辦公室看。
良久,辛棟櫟見辛偉國還不出來,一陣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隨即飛一般的衝過去。
辛棟櫟心砰砰的跳著,看著虛掩的門,手有點顫抖,深吸一口氣,猛地一下推開了門。
裡面竟沒有人!
不,不可能!他親眼看著辛偉國走進來的,眼睛幾乎沒離開過這裡,怎麼不見了呢?
辛棟櫟悲憤地大喊著:“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