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書洲將大拇指緊緊的攥在手心,強裝冷靜地開口,“楊叔,無功不受祿,您想要什麼?”
楊振堂眼露精光,“我想知道你來工地的目的。”
薛書洲想起了辛棟櫟對他說的話,心怦怦的跳起來,“楊叔,我需要錢。”說到這裡,薛書洲舔了舔嘴唇。
楊振堂微微點頭,他中午讓人稍微打聽過薛書洲,知道他家的大致情況。
“我來工地就是為了掙錢。”薛書洲說完低下頭,不再言語。
楊振堂臉色變了變,“小薛,聽棟子說,你成績不錯,那你應該知道,這些個大企業家們,每年都會資助咱縣高考狀元獎學金,今年他們把資助金額提高到了10萬。”
楊振堂看薛書洲的身形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如果你告訴一些我想知道的事,你不是這第一名,楊叔也能幫你拿到,這個獎學金。”
薛書洲沒有開口,依舊是低著頭,楊振堂也沒再開口,兩人之間,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在一聲聲蟬鳴的嘶叫中,薛書洲抬起了頭,“楊叔,您想知道什麼,您直接問。”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麼。”楊振堂繼續模稜兩可的說著。
薛書洲想了又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難以啟齒的說,“楊叔,可能棟哥沒跟您講我家的情況,我媽有尿毒症,需要2周透析一次,我爸出門打工,但是最近已經4個月沒有往家寄錢了,爺爺奶奶年紀大,身體也不太好,現在這個家只能靠我。那天聽棟哥說,他在工地打工,我就想著問問,看自己能不能也來打份工,我是真的很需要錢。”
說完薛書洲沒有再低下頭,而是木然的看向了遠方。
楊振堂聽罷,頓了頓,說,“如果你願意認我做乾爹,我會幫你解決現在的所有問題。”
薛書洲愣住了,沒想到楊振堂會這麼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楊振堂話一說出,自覺不妥。這要在以前,他對薛書洲的話,肯定還要疑上三分,這次不知為何,心裡竟湧出一股憐憫之情,沒有深思,便說出那話。
見薛書洲也沒表態,楊振堂隱隱鬆了口氣,用那沙啞的嗓子,打破兩人略顯尷尬的氣氛,“你不必現在回我,回家想想,和家人商量商量,畢竟,這是多一個家人的事情。”
楊振堂著重家人的話音,薛書洲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接受了楊振堂的建議,他就是楊振堂的人,不能再幫辛棟櫟。
楊振堂隨後便讓薛書洲獨自下山,說他還要去燃燈寺上柱香。
瞭望亭在燃燈寺東面的一個山坡上,瞭望亭有直接開車可以到的車道,而燃燈寺是沒有的,必須一臺階一臺階的登上去。
薛書洲告辭,走了兩步回頭告訴楊振堂,他爸爸的事情,不要告訴棟哥,說完便沿著瞭望亭旁邊的野路下山。他現在需要安靜的走一走,這是一個二選一的選擇題,選對了,他的人生可能就此不一樣,選錯了,他的人生也可能就此不一樣。
楊振堂看著薛書洲逐漸消失在樹林中的身影,嘆了口氣,自嘲道,“心軟?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吧。”說完,也離開了瞭望亭。
辛棟櫟一邊聽,一邊喝可樂,薛書洲說完,辛棟櫟的可樂也喝完。
辛棟櫟將空可樂瓶,一個飛扔,正好落到了門口的垃圾桶裡面,心情大好,不禁暗想,這新身體就是好,準頭都這麼高。
“小洲,你這一路走回來,想必已經做好決定了吧。”辛棟櫟平靜地問。
薛書洲看辛棟櫟如此平靜,不禁有點疑惑,他了解辛棟櫟,以他的脾氣,肯定讓自己選他,他想把這個選擇權給辛棟櫟,他想了一路,實在不想選擇。
不想選擇,不是因為,他無法選擇,而是他的資訊來源太少,他不知道楊振堂這招是不是試探他。他可以感受到楊振堂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如果三心二意的跟在這種人身邊,下場會很慘,他不會把自己置於那種境地。
“棟哥,你……”薛書洲本想直接說,你不留我,後又覺沒必要,畢竟,辛棟櫟已經問他的選擇了,他再扭捏也沒什麼意思。
辛棟櫟看薛書洲半天也沒說話,安慰地說道,“嗨,小洲,別有那麼大壓力。你選楊振堂我也能理解,我以後還拿你當朋友,你要是不方便和我繼續做朋友,咱倆絕交,我依舊能理解,每個人都有不容易的地方,現在的我,確實給不了你什麼。”
薛書洲紅了眼眶,他知道,如果他選擇了楊振堂,這麼真摯的感情很難再有,從此以後他將處處小心,如履薄冰。
“棟哥,我說了會幫你,一定會幫你。”薛書洲說道。
辛棟櫟拍拍薛書洲的肩膀,“多大點事兒,楊振堂不是也沒急著要你表態,你有的是時間考慮。這段時間,你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也別想太多,至於我讓你打探訊息的事情,先緩緩吧。”
薛書洲點點頭,然後就告辭,說一天沒回家了,得早點回家看看,辛棟櫟也沒攔著,還提醒薛書洲把剩下的半瓶可樂一起帶走。
薛書洲拿可樂的時候,眼神不小心瞥到了一行熟悉的筆跡。為確保不是眼花看錯,薛書洲放慢了轉身的速度,這下他看得很清楚,那是王瑩的字跡,他還不小心的掃到了那句想你。
轉過身去的薛書洲緊鎖眉頭,拿可樂瓶的指尖發白,手背青筋凸起,他在極力的剋制,不讓自己有任何的異樣。
一直到離開辛棟櫟家很遠,薛書洲才爆發出來,把拿在手中的半瓶可樂,狠狠的扔了出去。嫉妒傷心憤怒,讓他整個人如一團火在燃燒。
他喜歡王瑩,曾經在一次生物競賽中,他和王瑩一起集訓了一個月。那個月,是他人生第一次嚐到情犢初開的滋味。他期待每天與王瑩的見面,見了面,他卻又膽怯起來,不敢靠近。他就像一個虔誠的朝拜者,王瑩就是那遙不可及的神。
在離薛書洲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個抽菸的男人,默默地看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