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是應該去!”張桂芬上前來,握住了兒媳婦的手,“幼薇丫頭,讓老二護著你去,北大荒雖然遠,但看老丈人和丈母孃天經地義!”
“謝謝娘!”
江幼薇感激涕零。
她這一生,在落到泥淖的時候,遇到了老楊家,如果不是老楊家,她恐怕早就死了。
“把錢和票都帶好,到了北大荒,給親家準備些好東西!”張桂芬交代著,並且拿出了所有的錢和票子。
這年頭,沒有票光有錢,那也是買不了很多東西的。
而且,北大荒比較荒涼,很多東西都買不到。
楊頌文道:“娘,北大荒有錢也買不到很多東西的,就不用那麼多錢了,帶在路上不安全!”
“屁,全帶上,我這邊天天掙錢,不怕活不了,但是在北大荒那就不一定了,有時候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張桂芬甚至還進屋,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錢,一家人商量著怎麼去北大荒。
“我們去火車站坐火車,直接北上,火車能通東三省的!”楊頌文知道北大荒怎麼走。
所謂的北大荒,並不是大西北,而是大東北!
也就是東北三省,尤其是黑龍江省。
那裡才是北大荒中的北大荒,以前流放犯人的寧古塔就在那一邊,環境非常惡劣。
大冬天的時候,氣溫很低,如果沒有禦寒的衣物,人會被凍死。
第二天一早,楊頌文就帶著江幼薇到了百貨大樓,置辦了棉衣棉褲,然後到了火車站,直接買了北上的火車,前往北大荒。
這一路有介紹信,通關都很順利。
幾天之後,根據地址,楊頌文和江幼薇來到了北大荒十七農場。
農場就建立在荒涼的黑土地上,低矮的平房,遠遠看去孤零零的,大地一馬平川,全都種植了糧食。
偶爾有幾輛拖拉機在地頭幹活,更多的是人彎腰在地頭掄著鋤頭幹活。
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嘛!
守門的一個糟老頭子,拿著介紹信,上下盯著楊頌文和江幼薇。
“你們是來尋親?”老頭眼神十分銳利,楊頌文甚至懷疑他要把自己當成特務。
“找的還是勞改犯?”糟老頭子饒有興致:“你們可知道,你們找的那兩個人可是重犯?”
楊頌文呵呵笑,拿出一盒煙,給老頭子點上:“老叔,看你說的,不就是一些臭老九麼,算什麼重犯,臭老九在全國都是一個處境,你就通通容,讓我們進去找人,尋到了人,見一見咱們就回去了!”
說著,楊頌文在糟老頭子的手裡塞了一捆笑笑的錢和票子。
那糟老頭眼眸一亮,笑呵呵的,趕緊寫了張條子,放行了。
“懂規矩,拿著條子去找我的侄子,我侄子就在保衛科,他能幫忙!”糟老頭子喜笑顏開。
“多謝老叔!”楊頌文大喜過望。
“客氣個啥!”
糟老頭子擺擺手,關於農場裡的勞改犯是怎麼回事,糟老頭子清楚得很。
他知道很多都是被打倒的大官和高階知識分子,這樣的人現在很卑微,但是以前可是位高權重的,未來還不知道會不會平反。
今天的春風,貌似緩和了許多。
糟老頭子聽說,上頭有訊息傳來,運動緩和了不少。
農場裡的高層,似乎也沒有往死裡整治那些人,奈何這些人身體底子太差,往往熬不住,不是死了就是廢了。
到了保衛科,見到糟老頭的侄子,保衛科的副科長。
他看到條子,神色緩和。
然後,又收到了楊頌文給的好處,整個人殷勤不少。
“江老頭夫妻兩個我知道,你們跟我來吧,不過先約法三章,人可以探望,但是不能聲張,東西可以給,但必須由我們檢查過,而且還要扣一半!”副科長道。
“應該的!”
楊頌文心裡大罵真黑,不過這樣也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就怕對方不貪心。
如果不貪,還真沒可能見到人。
楊頌文和江幼薇的大包小包都被檢查了一遍,並且扣下一半,這才被帶到了一間牛棚前。
牛棚裡沒有牛,鋪著乾草,四面用廢舊木板釘起來,勉強擋住寒風。
十幾個人在牛棚裡蜷縮著,不時還傳出來咳嗽聲。
“江煥,張靈芝,有人來看你們了!”副科長叫了一聲,然後轉身道:“你們進去吧,只能探望一個晚上,明天一早,他們還要勞動,你們決不能妨礙這個,否則就連我也要被連累!”
“我們知道了,謝謝了同志!”楊頌文保證不妨礙農場的規矩。
副科長這才安心走了。
楊頌文和江幼薇推門進入,就見牛棚裡的人翻身,好奇看過來。
其中一對夫婦,滿臉滄桑:“你們找誰?”
“江煥,張靈芝!”
楊頌文大聲說了,牛棚裡頓時有些騷動。
很多人都蜷縮在稻草中,有的身上還蓋著爛棉襖。
很快,那對夫婦一震,看著江幼薇,雙眼朦朧:“可是幼薇……”
江幼薇此時,已經熱淚盈眶,她一下子撲上去,三人抱頭痛哭。
整個牛棚所有人都激動了。
彷彿被看望的不只是江家夫婦,連同他們也感同身受。
等到江幼薇和父母見過,並且簡單寒暄之後,江幼薇拉過楊頌文,介紹:“爸媽,我給你們介紹,這是你們的女婿楊頌文同志!”
江煥夫婦看著楊頌文。
江煥很是蒼老,頭髮都花白了,但是眼眸很凌厲,無形之中有一種上位者的氣息,但已經收斂起來了。
張靈芝也相當蒼老,戴著一個眼鏡,鏡片都有裂痕了。
兩人用看女婿的目光看著楊頌文。
他們發現楊頌文很精神,唇紅齒白的,不像是農村出來的,反倒是知青。
對此,二老很是滿意,態度也十分殷勤。
“頌文啊,多謝你照顧我們家幼薇了!”
二老拉著楊頌文的手,交談起來。
楊頌文很是健談,敞開了談,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將自己和江幼薇的情況都說了一遍。
江煥夫婦很是唏噓。
江幼薇道:“爸媽,農場這裡的人沒有為難你們吧?”
“為難肯定是有的!”
江煥搖搖頭,嘆氣:“前幾年很厲害,今年勞動強度少了很多,而且也沒有搞批鬥,領導現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我們這些人身體早就熬壞了,又缺衣少食,只怕是熬不了幾年!”
楊頌文和江幼薇相互看一眼,楊頌文從裡衣裡拿出貼身放的包裹,開啟來。
裡面是一包西藥,還有厚厚的好句卷錢和各種票子。
西藥,主要就是阿司匹林。
放在這個時代,阿司匹林相當於全能神藥了,解熱鎮痛,啥都能治一治。
有了這種藥,尋常的小毛病都不在話下。
加上錢和各種票據,可以極大程度的給予岳父岳母改善生活條件。
在農場,哪怕是勞改犯也是有一定人權的,至少個人物品是不被剝奪的。
吃的穿著,都能換和購買,只要有錢和票子就行。
但往往勞改犯沒有親人探望,僅僅靠自己的勞動改造,連溫飽都保證不了,只能保證餓不死。
牛棚裡,很多人都蜷縮著,看著江煥夫婦和楊頌文夫妻,很是羨慕。
“江老頭夫妻兩個還真是找了個好女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