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一張略帶情·色的照片。
若是一般人,瞄一眼就會下意識的覺得這可能是一條騷擾簡訊。
可池淮州並沒有將這條簡訊當垃圾刪除,他幾乎只是用了一眼,就發現那張照片的……端倪。
男人有勁的五指攥緊了那個手機,手背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青筋都爆了起來。
他立馬撥通了她的電話。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電話的空響、
經過持續漫長的無人接聽後,池淮州撿起剛脫到一旁的外套,一邊穿著一邊出了門。
這會池嫣還在樓下陪小景玩,看到哥哥大步流星的下樓,心中隱隱不安
“哥,怎麼了?”她連忙迎了上去。
“簡安寧最近有沒有跟你聯絡過?”
“……”
池嫣心臟有一瞬快速的起落。
她也不敢再有任何的隱瞞,連忙跟哥哥說起了前幾天的那個電話。
“她打過一個電話給我。”
池嫣不知道該從哪說起,索性開啟手機,翻出那天那通電話的錄音給池淮州聽。
池淮州很快就聽到了簡安寧的原聲。
‘我想,我現在有了新的決定。’
‘我可能不會站出來指認霍東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危險與 不危險,我都不會選擇站在霍東的對立面了。’
她的聲音隱忍又苦澀。
‘即便我的名聲已經夠糟糕了,但我還是不想讓全國的人都知道我不過是霍東包養的一個情婦。’
池淮州面色一片冷凝。
池嫣有些憂心的在一旁說:“幾天前,一直在暗中替我保護簡小姐的人告訴我,她去找霍東了,是她……避開了我這邊的人,主動去找的。”
這大半年來,南城紀委一直在對霍東 明裡暗裡的進行調查監控。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物證大多被霍東銷燬的徹底,如同海底撈針一般難尋,可簡安寧這個人證……隨時都有冒出來的可能。
南城紀委想找簡安寧這個突破口,霍東想封住簡安寧這個突破口,池淮州……這大半年來,則是護著簡安寧的安危,沒有讓簡安寧捲入這一場腥風血雨裡。
在霍東和簡鴻天父子的交易裡,自始至終,簡安寧不過是一個被他們玩弄的籌碼,一個當做利益交換的棋子,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而已。
憑什麼要讓這樣一個受害者在這起案件裡,被當成出頭鳥擋槍子打頭陣?
他舉報霍東瀆職犯罪的目的,不過是讓霍東和簡家父子為 他們的罪行受到懲罰,並不是將簡安寧的生活攪的天翻地覆。
所以池嫣一直理解哥哥為什麼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不許讓簡安寧親自出面去指認霍東,過早的參與這些紛爭。
可是現在簡安寧卻不管不顧的 跑到霍東身邊去了。
池嫣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低聲道:“那通錄音裡的話,不能全信,簡小姐肯定有她的難言之隱。”
其實,池嫣從未懷疑過簡安寧對池淮州的愛意。
無錯書吧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尤其是經歷過兩世的人,更懂得這些。
她甚至能與簡安寧感同身受,知道她回到霍東的身邊,是冒了多大的壓力和痛苦。
“哥……”
“我沒有懷疑她什麼。”
他只是看到那張照片,擔心她的處境而已。
他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他拿過一把車鑰匙就要出門。
“哥,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你今晚非得出去嗎?明天上午就是你復飛的日子……”
“我自有分寸。”
沒等池嫣再說點什麼,池淮州像是一陣風似的,從她身邊掠過,不過短短一會,便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池淮州到車庫找了那輛車,將車迅速啟動,駛出車庫。
他一邊開著車,一邊撥打著簡安寧的電話,還是無任何應答。
沒過多久 ,車子融入那一片擁擠的川流不息中,讓他的速度迫不得已跟著變得緩慢。
他此刻的心情,其實比起他這一段時間在飛行訓練基地的心情還要緊張。
就在他情緒繃緊的像是一根快要斷掉的弦時,擱在汽車中控臺上的手機,嗡嗡的震動了下。
這一聲響,好似讓他脫殼的靈魂終於也歸了位。
池淮州目光掃了一眼過去,發現果然是她回的電話。
他將電話接通,直入正題的問:“你現在在哪?”
池淮州也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剋制,才將那翻滾著的劇烈情緒悄無聲息的壓了下去。
聽著他的聲音,簡安寧抿了抿乾燥發白的唇瓣,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她輕聲說:“在公寓。”
“哪個公寓?”
眼淚無聲無息的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她聲音卻平靜的不像話,“隨便找的一個公寓。”
“簡安寧。”他嚴肅正經喊她名字的時候,總是讓簡安寧後背都有些發涼的感覺,“我現在問你,你在哪個公寓,跟誰在一起?”
“池淮州,你這會別管我行嗎?”簡安寧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情緒上的任何失控,相反心平氣和的,像是在耐心的規勸著他:“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著,我不會自暴自棄,我會努力地往上走,我也知道,這麼多年哪怕我反反覆覆的發瘋,你一直沒有放棄過我。”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簡安寧無奈的笑了一聲。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後來顧小姐告訴過我你們之間的那些事,她說,你們兩個並不是真的在談戀愛,她事無鉅細的都跟我坦誠了,我才知道你一直在試,試著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幫助我走出來。”
哪怕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交’了一個女朋友,最終還是與她脫不了關係。
她想了很多。
尤其是池淮州那一次死裡逃生,患上創傷後應激障礙的這大半年裡,她想的更多。
眼見著 他要成功復飛,她也不由暗暗感悟,是他用自己的親身經歷教會了她,如何從泥濘深陷中,一步一步往上爬。
有時候‘成長’,不過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難得思緒放緩,慢慢的回憶著他們的過往,“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們去鬼屋玩的那一次,當我走到裡頭,其實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雙腿也在打顫,可我為了在你面前爭一口氣,我裝作不害怕的往前走,那時候,你一定也看得出來我好想你陪在我的身邊,牽著我的手往前走吧,可你沒有,你一直與我保持著距離,後來,我們的距離甚至變得越來越遠。”
“我開始以為是礙於那時候你跟簡小姐還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你為了避嫌,不碰我。”
簡安甯越說,記憶便回想的越清晰。
“可後來,我才明白,你只是想讓我有獨自面對這些的勇氣。”
池淮州眉心擰著,心中,一陣被揪著的疼痛。
他緩緩的將車靠著路邊的一個車位停了下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出聲,只是安靜的聽著她的敘述。
“那一次,你幫我突破了心理上的一個魔咒,也是經過那一次後,我不再懼怕那些所謂的‘鬼怪’,我不會恐懼,害怕,迴避當年那場車禍的畫面,我能整晚整晚安心的睡覺了,我也覺得我可以做很多我以前不敢去做,沒有做過的事了。”
她想,池淮州應該比她更早就明白,最高階的愛意,不是將愛的人寵成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而是他可以給她資源上的幫助,但也能教會她生存的技能,讓她擁有獨立而強大的心理品質。
哪怕未來有一天,他不能陪在她的身邊,陪她一起走下去了,她一個人仍然可以過得很好。
“所以,我想再試一次。”她一字一句,堅定的說。
“你想試什麼?”
簡安寧覺得像池淮州那樣聰明的人,一定知道她想試什麼,但他還是那樣明知故問,逼著她親自開口。
“我想試著在霍東身上找點‘證據’。”
她終於沒有再遮遮掩掩,而是學會了與他坦誠。
這……似乎也是她慢慢變好的其中一步?
“我當時跟你妹妹打那個電話的時候,正處在霍東的監控中,所以我只能口是心非的說那些話。”
當然,不管她怎麼說,霍東那樣警惕的一個人,肯定也是不會信的。
“我現在跟在霍東的身邊,是安全的。”
因為誰都知道,如果她出了什麼問題,霍東與池淮州相互制衡的局面就會被打破。
池淮州不會再因為簡安寧而有所顧忌的退讓。
同樣,霍東現在也不會動簡安寧 。
一是因為她是棋子,二則是因為……情分。
那個男人現在好像還沒有看清,也不能承認的是,他已經愛上了她了。
簡安寧說了很多很多,終於,她停下來了。
緊隨而來的,便是一陣漫長到令人有些窒息的沉默。
簡安寧猜不到現在池淮州在想什麼。
她只是在心底祈求,他能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留在霍東的身邊。
池淮州從汽車的中控臺上,拿起了煙盒,從裡邊抽出一根菸,咬在嘴裡,一手扣響打火機,一手攏著火點燃。
一陣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的低氣壓讓簡安寧渾身變得冷冰冰的。
男人嘴裡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煙霧,英俊分明的輪廓繃的緊。
他目光沉沉的盯著前方那一片霓虹閃爍的城市夜景,好半晌,才說出那麼一句話。
“簡安寧,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她不大明白,“什麼意思?”
他自嘲的勾了下嘴角,“最後一次,聽你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