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伽莎，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可能，我會跟兩位挽夢使者一起回去。不過要是他們不打算與我們一路，那就我們自走，現在就可以出發！”

艾迪卡倫看到她眼裡有光，沒想到她竟然能這麼快適應重回光明，這副生靈軀體饒是頑強。

“我得等超自然光消失，不然它們有極小可能穿過隔離牆去到大陸。”

他蹲了下來，累了索性就坐下，直到身後沒了任何聲音。艾迪卡倫記得導師最後一句話是：“那我們就先走了，那兩個使者說要回一趟家，所以不跟著我們，你自已注意著點”。

劍首向他垂目，以往這裡是群天暗界，深黑是唯一原色，但現在擁有了生機、水源和新鮮空氣，最關鍵的，還是光芒的重現，沒有什麼比這一點更重要了，艾迪卡倫對此心知肚明。

“有些落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明身邊都是親密的夥伴和朋友，但是，總覺得很難過，很悲傷。”

艾迪卡倫對著面前的空氣抒發內心鬱念，“「我已無所求，請將我拯救」。我應該早就沒了熱情，或者說因為某種不該出現的原因，我的情緒受到了影響，但為什麼還是如此堅持呢？”

山下的流光滲透地面，照亮了整個空洞的未知世界，連線兩界隔岸，彼岸也近在咫尺。

“普希林特，你知道我為何會感到悲傷嗎？就算擁有了時空的力量，也改變命運心火重燃，未來還有個目標等待我去探索和解答，它並遙遠，但為什麼我邁不動步子了？”

艾迪卡倫非常痛苦，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舒服，甚至精神也能順暢支援魔元湧出，還有神蹟的履行。

“算了，「到底有什麼成為我的夢魘」這句話本身就無法回答，我的精神會崩潰，只能是因為死亡，但在瞬間又能完成重生，所以我不必經歷死亡，但我真的就能坦然活著嗎？”

他猛地打了自已一掌，驚愕地發現那已經是龍爪了，自已恢復成了龍形。

“我在懷疑些什麼？我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一切都掰正了，被拯救者無需思考那麼多荒謬的猜測……但是，到底是什麼又控制不住去想它們呢？”

「艾迪卡倫，你怎麼了？」

“你來了，普希林特。”

「你的情況有些不自然，可能是我的存在影響到你了。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可以把我送回辛斯多蘭，我這一次不會介意的。」

“我剛才想通了，生命是一趟旅程，死亡也一樣，四肢健全就能走路，耳目聰明就能識永珍，思維敏捷從而周旋於間世，這樣就足夠了。你自已提供選擇吧，我不再約束你的存在。”

「你也並沒有那麼做過，只是一直自尋苦難，你喜歡待在困頓裡徘徊不出，這就是你自已的選擇。」

“無盡能源沒有被耗盡的那一天，我現在的生命就是如此，但它無法被稱作是生命，就算有神明的許可。”

「我知道在你看來一切都會變成虛假的，但是沒關係，不用在意。艾迪卡倫，記得我就行，你一定要記得我的名字，我的模樣，我的聲音，忘記我等於忘記你自已。」

“你就算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走上「時空」這條不歸路，希伯斯汀可不會容許我們在半途就放棄之類。”

說罷，忒蘭迦尼山的光芒也消散完全，艾迪卡倫起身振翅，飛進了一個空間裂縫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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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們可以稍微聊聊了，人之王。”

“沒問題，什麼時候都可以，”他竟親自搬來一把交椅，艾迪卡倫看出那並非艾弗皮尼亞應有之物，但裝作不知，等他後文，“請坐。”

“可以直接說，我會接受人族全盛國家的信仰叢集。人之王，我現在並非以「艾迪卡倫」之名與你談祚，而是以空間之主「希伯斯汀」之名號，他希望你能將如此磅礴浩瀚的光芒貢獻給他，即使你嚮往的是始源光芒「忒亞波羅」。”

“我明白，只是我無法想象，我的座使竟然將真正的神明請到了我的寢宮內，”他帶著猜疑的神情，這一點英帕烏從不掩飾，“不過，你是如何進來的？”

“用純粹的毀滅讓一切基於現實存在的物質歸於零，人之王，這是你曾對一位預言師提出過的。”

“我尚記得。好吧，我認為你可以幫助我。”他說這話時完全出於內心的底氣，沒有人敢於直面神明，哪怕是其靈魂載體。

“英帕烏，告訴我，我是什麼時候進入「不可視」輪迴的。”

“在你踏進艾弗皮尼亞的那一刻，極夜舞會是迷幻的巔峰，在安爾溫預測中，你會和「虛切」奧洛卡特一起過來，但是你晚來了一步，那段空隔的「時空」被你自已抹去，與巴克瓦拉的成城原因一樣。所以我看到了你，現在應該回應為空間主神希伯斯汀。”

“好，我認可。”

艾迪卡倫的身體發出靈光，如魂火閃爍與日光交融，墜向地面變成單隻龐大的眼睛，“此為「淨視」，我主希伯斯汀之神威，助你脫離繁瑣困境，同時能作觀永珍，檢驗真實。從此刻起，便不生成任何概念，或是任何假意，你欲表達之事將成為我行之目標，事成之後，我會來收取「信仰之力」，望人之王珍重。”

“敬祝空間之主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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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他居然醒了！”

艾迪卡倫聽到艾克在瞎叫，慣性擺手讓他住嘴，隨後聲音變小，但周圍的風也小了很多。

“看來是我的祈禱有效果了，”塔羅蘭叼著大煙走來，到人群中間後轉而用手捏著，“世界只聽得我的迴響，所以不必感謝我，都是我該做的。”誰料他只得到了奧洛卡特一個鄙夷的回視，沒了興趣又往一旁的牆邊走去。

這裡是一家旅館酒舍，硬木床是寒溼的氣息，床尾還有一撮風滾草，地板嘎吱響，半漏的窗戶擋不住陰冷。

“艾迪卡倫，你一進到巴克瓦拉城裡面就立刻昏倒，所以我們在鄉鎮裡面找了這麼一家營生結合館暫住，”嘉納夫在手中摶起治癒能量，走到艾迪卡倫所在的床頭，將這股能量注入到他體內，“伽莎已經回到特約加神會去了，所以現在只有我們五個。”

“我們已經見過葛摩了，不過只是打了聲招呼，後來他去找艾弗皮尼亞王了。”

塔羅蘭的聲音微弱到極致，但艾迪卡倫卻聽得清晰到刺耳，他會說出這些就很離奇，這代表自已經歷的回溯，他可能也經歷過，選擇毀滅王宮湮除一切而脫離「非存在」的代價逐漸開始顯現。

“艾克研製出了一種能夠完全消解「生命」的藥物，是結合秩血發現的，我們在得知六柱螺旋的時候發現了它散逸之後的流向，是直接通往英帕烏所在的宮殿的。”

“所以，葛摩的警示是正確的，確實無法靠近他，但我居然會直接暈過去……”艾迪卡倫將眼神望向夥伴們，期待從他們那裡得到有關當時情況的回覆。

“艾迪卡倫，我們還沒經歷到你所在的時間線。”

“什麼意思？我不是回來了嗎？”

“嘉納夫的意思是，你應該在巴克瓦拉六柱螺旋里破壞了規矩，提前去了不該去的時間，引發了混亂，反噬到了你身上，想象空間魔法釋放失敗的瞬間吧，差不多是那種感覺。”奧洛卡特解釋道。

“是這樣嗎……卡特導師，我在「非存在」中見到了希伯斯汀，那裡是最終節嗎？”

“這我還真不知道，你居然見到了他，”奧洛卡特又撓了下頭，將整理好的頭髮又揉亂了，“不過要見到身為人之王的英帕烏，有困難是一定的，就連我們這些活了千年的老東西也不得不服於人事，還好十聖傑的稱謂給我們提供了相當大的自由權利。”

覺得奇怪的同時，艾迪卡倫的身體傳來異樣，是精神上的衝擊，頭痛了一陣就自動恢復了，並不致命，也沒有氣喘吁吁。

“所以艾迪卡倫，你跟人之王約定了嗎？”

“約定什麼？”他不明白嘉納夫總是突兀的提問。

“就是幫他解決「非存在」的困境，還有六柱螺旋遺留的禍端，”他拉上艾迪卡倫的手，此時他們全都是人形，“在我記憶裡，他說「就當作為了人類王國，儘可能提供一切」，顯然他並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儘管，我說盡管艾弗皮尼亞是崇尚龍的國度。”

“可是嘉納夫，他在我的記憶裡並不是這樣的，他知道我們的來歷，也能預見我們的歸處，要改變命運軌跡，必須走上正確的時間道路。”

艾克光是聽著就有些費解，這些涉及世界至秘的資訊對於他來說接觸太少。

“那該怎麼選擇呢？需要我再做一些鎮定精神的藥物嗎？”

“不需要，我已經知道怎麼破解。”

艾迪卡倫揮揮手示意自已的眩暈已經完全消失，可以繼續前進了。

“要應對「原始」的惡意，我只能想出同歸於盡這一個辦法。那種存在不受時空的影響，能夠反覆出現，帶給我們真實的觸感，但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我們世界的程式正在崩解，浮標走到時間的末尾時，一切都變成了黑色。”

奧洛卡特點頭表示認同，而後從半位面取出空間匕首，這是他最常用的那一把，將它遞到了艾迪卡倫面前，“那麼，用空間魔法作為基準來比較的話，作為中高階魔法的空間跳躍，我們不需要咒語吟唱就能釋放，這足以說明我們備有實力，但是要「破開時空」，尋找斷裂在時間之海的無數條時空線，這就相當於動一個念頭就能進行時空跳躍，還不需要世界錨一般，難度極大，不可能實現。”

“不過這樣的話，看上去就像是走到了死境，要是隻有這一條辦法，該怎麼破局呢？”

艾克剛表達完自已的想法，所有人就都看向了他。

“啊？不是，大家怎麼回事，期……期待我嗎？”

“沒有，是你身後的塔羅蘭，你什麼時候去到那裡的？”艾迪卡倫發問，在所有人注視下消失，他想以此表達什麼嗎？

“叫我嗎老闆？”他堆滿笑意樂呵呵地走來，“嘿嘿，我剛才去樓下要了些酒，不過品質都不及夢裡的，好想再回到那裡，沉浸下去，啊！就算死了也沒關係。”

“欸，還看著我？”他望向天窗企圖看見自已的模樣，想必也是非常邋遢，乾脆放棄了這種念想，“我臉上有你們需要的答案嗎？有的話儘管拿去，然後不要追究我的去向，只是希望老闆們還能把我帶著上路。”

“你做了件好事，塔羅蘭。”艾迪卡倫從床上下來，感激地拍向他的肩膀，“現在大家聽我說——”

“活著不能解決問題，要問向死亡，而死亡是我的專長，在辛斯多蘭通往的無限個世界當中，總有一種可能做得到冰凍時間，省略掉過程，讓別人去處理期間發生的一切，這樣一來，自已經歷的一切都不存在，所以就可以不被稱為「存在」。”

“而能插手暫停的空間事務的，除了空間魔法師，還有一類人，就是第一座使。他們擁有各自的權能，總有一種，千萬種可能的其中之一，能夠與這片原始裂縫接觸產生反應，瓦解掉時空中存在的上層深寒。”

“這就是我想到的辦法，我和卡特導師進到六柱螺旋里，用逆空間咒法溶解一部分時空，引來世界的注意，然後回溯脫離，前往下一層能夠接近到英帕烏的真實。”

“然後你們，幫我們處理過程，很簡單，只需要斷掉我們存在的痕跡。剛好我們在艾弗皮尼亞也沒有留下什麼，做到這一點非常輕鬆——什麼也不用做，正常與葛摩結交，完成各自時間線裡的事情，最後如果英帕烏說要舉辦極夜舞會，就可以選擇死亡了。”

“當作是一種新奇的體驗，”艾迪卡倫轉頭對奧洛卡特說，“而我們則是為了希伯斯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