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清趴在桌子上，拿了個靈果一口一口地吃著。

“師尊喝醉了。”韞玉輕聲。

幾人皆抬頭看著趴著的蘇子清，眼裡露出的都是我就知道是這樣。

“師伯，宗門大比後就是招收弟子了，師尊當年是在試煉中的第一名麼？”鳴玉好奇。

“你們師父沒有跟你們說過麼？”謝堂燕倒了杯茶，遞給蘇子清。

四人搖頭。

秋夜的風，還是很涼的，庭院裡唯一的樹被吹得微微搖晃，樹葉發出細小的響聲，而院外的籬笆下，野菊花的清香傳進了院子裡。

“你們師尊是我從山下撿回來的。”謝堂燕自顧自的喝了口酒，“那時候你們師尊才十幾歲。”

謝堂燕依舊記得自己遇到蘇子清的時候。

當時他和劉掌門（當時的掌門，後來顧青才換任）一起下山處理事情。

在途經遇到一座山時，感受了一群三階妖狼的氣息。

因為附近有百姓居住，為了附近百姓的安全，他們決定過去看看。

當他們到了後，卻看見一個女子穿著粗布麻衣，渾身上下都是血漬，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多一些，還是狼的多一些。女子拿著把斷了一半的長刀，在跟其他十幾頭狼搏鬥，而地上已經躺了四五頭狼的屍體。

他當時是元嬰初期，一眼就看出了，少女是築基中期。

三階狼妖的實力如同結丹初期，換句話說這個女子在一個人對抗十幾個結丹初期的妖獸，還斬殺了四五頭。

這個不是令他最吃驚的。

令他最吃驚的是。女子面對這十幾頭蓄勢待發的狼，並沒有絲毫怯意，眼裡有某種決絕的意味，冷冷地盯著狼群，然後抬手把剛挖出來的妖丹直接吞了下去。

她身上的靈氣瞬間暴漲，有境界直升築基後期，逼向結丹初期。

吃沒有經過煉化的妖丹，妖丹裡的妖力會在體內亂竄，這個方法雖然可以短期內提高人的修為。但有隨時爆體而亡的危險，換句話說她在和狼群死拼，拼個魚死網破。

雖然不理解為什麼這個女子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舉動，但這也是她要突破這個狼群的唯一方法了。

畢竟要麼被狼分屍，要麼就殺了這些畜牲然後活下來，她沒有選擇。

女子出招的招式也是十分狠厲，但打法雜亂無章。明顯是沒有經過系統的刀法訓練，像是那些亡命的散修，躲避狼群的攻擊也是全憑對危險的直覺。

可是任憑再怎麼警覺，面對那麼多狼，她一個人始終難以對付。

女子的背部被突然襲擊的狼抓傷後，眼神裡更瘋狂了。發了狠，回身就是一刀狠狠劈去。由於她的背部受傷，動作明顯慢了，而且力度也不如之前大。而狼是群體攻擊，它們的體力和耐力都是充足的，所以結果是女子的刀砍空了。

狼是聰明的，它們察覺了這個女子的速度明顯慢了不如之前的快。幾頭狼配合下，將女子團團圍住，正在找機會將人狠狠撕碎。

有第一隻狼撲了過去，女子側身躲過，但是背部又被抓傷。沒有等女子喘過氣來，緊接著幾頭狼一同撲了上去。

謝堂燕見狀，手做拉弓狀，憑空出現了一把箭， 輕輕一拉，箭就拉滿了。

“嗖嗖”幾聲，箭離弦飛出去，分做十幾支箭射向十幾只。

正撲像蘇子清的狼中箭飛出去，直接倒地死亡。

蘇子清知道，自己是活不下來了的。本來以為狼群的這一波，會把她撕碎，她都準備閉上眼睛了，因為全身的疼痛和靈氣暴動，現在的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但是她沒有想到自己被人救了。

她回頭看著另外一邊一身白衣的謝堂燕，只是扯了個微笑，剛想開口“謝謝”，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謝堂燕見狀，趕忙過去扶起女子，摸了摸她的脈搏。

一摸嚇他一跳，她這是體內亂竄的妖力，肯定不僅僅吃了一個妖丹。

“五個吧。”一旁的劉掌門開口，看了看那五頭肚子被暴力剖開的狼。

“她不要命了。”謝堂燕驚愕，這是要承受多少倍的痛苦。

“先帶回去吧。”劉掌門給昏迷的女子餵了顆補氣丹，開口。

兩人把女子帶回宗門後，請了幾個長老聯手運功七天七夜，才煉化了她體內的妖力。雖然包住了性命，但是她的修為也從築基中期掉落到煉氣中期了。

至於名字，是女子醒後說她叫蘇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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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堂燕說到了這裡，嘆了口氣。

四人皆是一愣，師尊到底經歷了什麼。

特別是韞玉，她還記得師尊剛遇到她的那年，跟她說：“不管你以前經歷了什麼，都不要去回想。做人嘛，要往前看。”

“不經歷一些事情，不會成長。”她還記得，當時師尊笑嘻嘻地給她推著鞦韆的樣子，“人嘛，總是用一生去成長，既可悲，又可喜。”

用一生去成長麼。

“師伯，一般有人住的附近，不是沒有這種成群的妖獸麼。”鳴玉皺眉不解，“為什麼師尊會被妖獸追殺。”

“嗯，是沒有。”謝堂燕從乾坤袋裡拿出張毯子，蓋在蘇子清身上，聲音裡聽不出鹹淡，“聽你們師尊說，是從另外幾座山追過來的，中途她還斬殺了四頭妖狼。刀也是在斬殺第四頭的時候斷的。”

一旁聽的青蓮真人和紅橋皆是一頓。

他們自然見過，剛到宗派不久的蘇子清。

那時候蘇子清才十八九歲，每天在宗門裡笑嘻嘻的，沒有想到之前吃了那麼多苦。

“後來師妹告訴我，她吃了七個妖丹。因為在斬殺第三頭狼的時候，她身上力氣和靈力所剩無幾了。再跟這個狼群耗下去，她會因為靈力盡失，被狼吃了。”

眾人皆是一驚，這是不要命了。

風不停，偶爾有落葉吹下。

“後來你們師尊醒了，就留了下來。”謝堂燕覺得有七八分飽了，給自己斟了杯茶，去膩味。“不過那個時候我和掌門要去錦城辦事，沒有帶你們師尊一起去。就拜託江東師叔照顧一二，但是沒有想到江東師叔沒有來得及安排。就因為要突破新境界，閉關了。”

那時候初到清遠宗的蘇子清，人生地不熟，想下山。

但是也不認路，身上也有傷，只能認命待在清遠宗裡。

但由於謝堂燕在劍峰住，而清遠宗的飯堂是在主峰旁的一座峰上，劍峰的距離離飯堂比較遠。

所以第一次出劍峰的蘇子清，餓了肚子，還迷路了。

她在劍峰從白天走到晚上，才走到另外一座峰上。

後來謝堂燕聽食堂的一個修士說：他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小姑娘，在他們準備關門的時候進來虛弱地問有沒有吃的。

他當時都給嚇壞了，怕這個丫頭死在飯堂裡，他不好交代，連忙給她準備了幾個饅頭和水。

給了饅頭和水後，他就離開了。

飯堂的修士沒有想到第二天能一大早在門口，看到蘇子清一個人坐著。

“你那麼早來？”男修試探。

“唔，沒回去。”蘇子清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你就坐在這裡一整晚？”

各峰環境好，但是環境好的有個共同點就是，各峰晚上的氣溫比較低，而且露水重。

蘇子清就坐在飯堂的門口一晚上。

“嗯，我不是很認路。而且不會御劍，從這裡回去那裡，要走很久。”蘇子清指了指劍峰，“要吃飯，我受不了。”

男修一愣，所以這個小姑娘昨天是從白天走到了晚上，才到這裡吃的第一口飯，又因為怕明天沒飯吃，所以就沒回去。

“這位前輩，我沒有靈石，可以在這裡吃飯麼？”蘇子清試探地問，露出了個不好意思的笑“我可以給你們刷盤子，洗菜。不會白吃。”

其實蘇子清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畢竟大宗門也是要賺錢的，而且修仙界嘛。

男修盯著她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開啟了飯堂的門。

“進來吧。”

“謝謝前輩。”蘇子清朝人連鞠了幾個躬。

就這樣，蘇子清在清遠宗的飯堂待了幾天，跟飯堂的幾個外門弟子也相熟了。

算是解決了她吃飯的問題，飯堂的幾個外門弟子借給了她一些靈石。讓她給那些能御劍的弟子，讓弟子帶她回劍峰，不要在飯堂門口將就過夜。

而白天天沒亮，他們則是順便讓白鶴到劍峰下接她，一起到飯堂幹活。

這些都是謝堂燕外出回來後，打聽到的。

因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出去三個月了。

他再見到蘇子清的時候，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衣服上還有幾塊不同程度灰的補丁。

人雖然看上去精神了多，氣色也好了些，但是身體還是很弱，境界還是在煉氣中期。

而且是在飯堂裡見到的，她正在打飯。

飯堂裡就她的那條隊伍排得最多人。

在見到謝堂燕的時候，蘇子清笑嘻嘻還跟他招手，“嗨，帥哥好久不見，你又帥了。”

謝堂燕說完，眼前彷彿出現了師妹當時的笑臉，這個笑臉跟當時在斬殺狼群的她，完全是兩個樣子。

一旁喝酒的青蓮真人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蘇子清每次請他吃飯堂，她的雞腿總比自己多一個的原因了。

紅橋一旁聽著，眼睛有點酸脹，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而蘇子清的四個徒弟都沉默了。

“後來，江東師叔看到你師父這樣子，於心不忍收了她為徒。”

江東真人出關的時候，正是謝堂燕回來那天。

謝堂燕不理解，自己明明拜託了師叔，怎麼回來看到小姑娘成了這個樣子。

等到了梅峰後，江東真人才道出自己那天因為境界有鬆動，所以急著去閉關了。所以沒來得及安排蘇子清。

一旁聽到這個時候的蘇子清則是擺手說沒事，她能理解。自己本身不是清遠宗的弟子，能得師兄、掌門和幾位長老出手相救已經是很幸運了。

謝堂燕看著消瘦的蘇子清在笑嘻嘻地說沒事的時候，皺了皺眉頭，將人帶走了。帶著人去領了套新的弟子服，雖然帶人吃了頓好的。

飯堂雖然有飯菜，但是都是弟子們挑剩的，好的飯菜一開始就被打走了，她吃的都是弟子們吃剩的飯菜，或者不好吃的。

他依稀記得那天蘇子清笑著對他說：“前輩，你真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三年抱倆。”

雖然過得苦，但是這個丫頭是個沒心沒肺，很快就忘了自己曾經經歷過什麼，過得怎麼樣，都不重要，只要自己活著就好。

後來他問過蘇子清她父母呢。

她只是不鹹不淡地：“五年前，去洛城的路上，被魔修殺了。”

其實梅峰不僅僅種了白色和黃色的菊花。還在這兩種菊花中，混種了一些野菊花，野菊花的香味是清苦的，至少對於蘇子清來說是這樣。

梅峰的院子原本是空的，是後來有人來了，蘇子清覺得不方便才加的亭子和搬了棵樹過來種。

“師尊你到底經歷了什麼。”韞玉看著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的人，突然問。

“誰知道呢。”謝堂燕嘆了口氣，“除了我看到的，其他的她從來都不願意多說。”

青蓮真人和紅橋知道，一個人孩子變得成熟，要經歷的打磨太多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普通百姓家庭裡，有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話。

“我以為她會跟你們說，畢竟你們是她一手帶著的徒弟。”

“師尊從來都是說自己有多牛逼。”鳴玉接了話，“她不會主動跟我提以前的事情。”

“對，師尊有時候不靠譜，但是教導我們的時候還是很用心的。”青瑤擦了擦眼角的淚。

而韞玉則是異常沉默地聽著。

青珩暗暗地咬了咬唇。

原本以歡樂開頭的一頓烤肉，除了睡著的蘇子清，其他人吃得心中不是滋味。

青蓮真人之前還覺得奇怪，謝堂燕作為門派的天才劍修，對很多人都是很客氣疏離，想來兩人不應該認識。

但謝堂燕對蘇子清總多一一些關心。而且兩人關係還不錯。

之前問蘇子清，她老是臭美的說：“我是美人嘛，自然多點關心多點愛啦。”

幾次他都不屑，沒有想到真相既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