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福晉的生辰宴是在十一月下旬,極冷的日子裡。
富察氏吩咐將宴席擺在正廳裡頭,多燒些爐子將內室烘的暖暖和和的,像是春日一般。
凌霄原還覺著奇怪問道:“福晉為什麼這般抬舉靜福晉?她原就生了庶長子,又有了側福晉的名分在,將來府裡威望愈發大,您還要為她大肆操辦宴席,這樣的規制可是跟嫡福晉的都一般無二了。”
富察氏笑了笑,不甚在意道:“一場宴席罷了,我是生性不喜歡鋪張。可是就比如按爺話裡頭說的,抬舉靜福晉就是抬舉永璜,我是不喜歡靜福晉,可是該有的外頭的體面仍然是要做出來的。”
凌霄點了點頭,那邊的黃婉盈也微微頷首,很是親近道:“所以福晉這招是讓人心服口服的,妾身也愚笨,方才尚且未能領悟,如今才算是明白了。”
“你不愚笨,只是有些事兒也得慢慢學著,不能一蹴而就,可是慢慢來總會參透些東西的。”富察氏笑了笑,將宴席的選單子給定下了,吩咐凌霄提前幾日交給大師傅便是。
黃婉盈笑了笑頗有些羞怯道:“說起來,妾身還沒有正兒八經的謝過福晉。前些日子感染了風寒險些就要被爺拋之腦後了,瞧著連膳房的人都敷衍了許多,好在有福晉您惦記著,妾身如今才有這樣的好日子。”
“我倒不是偏幫著你,只是你合我眼緣便是。這府裡頭人人都有自己要好的,便比如說金氏,你瞧著她從前獨立獨行的,性子驕傲,如今還不是與人來往了些,眼瞧著與高氏倒是親近了些。”富察氏淡淡道,“那瓜爾佳氏與靜福晉來往頗多,剩下的幾人尚且不清。”
“可是人不能太獨立獨行了,有時候在外頭也不能太親近,這其中分寸要拿捏好。金氏得寵,去歲最得寵的那會兒,旁人都難分幾杯羹。如今倒還好,有你,有高氏都能分掉她的恩寵,這才是我樂見其成的。”
富察氏不喜歡任何一方做大,這樣便會恃寵而驕,她是嫡福晉,若是在其恩寵最盛的時候出手打壓反而落不得好。
所以倒不如在一開始就盼著府裡頭的局面是百花齊放的,都能得寵總比一個人專寵好。
“福晉的意思妾身明白,妾身雖然出身比不得金格格,卻是有自知之明的,如何討爺的喜歡,妾身明白。”黃婉盈淺笑道,心裡卻有些酸澀。
討弘曆的喜歡也不過像個玩物罷了,她如今暫且依附於富察氏,至少都能讓諸事順暢一些,有嫡福晉撐腰能讓那起子沒有眼力勁兒的下人有些忌憚的,不至於太過忽視了。
“你明白就好。要想籠絡爺的心不容易,可是讓爺能記住你,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富察氏笑了笑道,“爺也是關心你的,否則那燕窩如此名貴也不會說賞賜便賞賜你那許多。你如今好好調養身子,為爺能誕下一兒半女的最好。”
富察氏從前雖也有些忌憚後院這些格格們誕下子嗣,可能會威脅到地位。可是轉念一想,皇家最重血統,這些母家出身低微的阿哥們根本不可能威脅嫡子的身份,又不是天降紫微星。
反而是靜福晉的永璜佔了長子的名頭,但靜福晉論出身也說不上多貴重,如今可還是滿軍旗包衣出身呢。論起來還不上瓜爾佳氏,可之前以為瓜爾佳氏是個頗有來頭的,但熹妃的意思裡頭也沒有很維護她,這其中來頭有多少水分就可想而知了。
黃婉盈聞言有些意想不到,她欠了欠身道:“妾身福薄,將來若是真有了一兒半女也不會忘記了福晉今日的提攜,為福晉效犬馬之勞時刻不敢忘。”
“好了,我今日有些乏了,你且先回去吧。”富察氏笑了笑,目送黃婉盈離開。
待她走後,凌霄道:“瞧著黃格格倒是挺順從的,從前怕是有幾分異心,可如今瞧著她是真聽福晉您的話。不過,您當真會容許她有孩子麼?”
“黃氏出身低微,如今雖在爺這裡有幾分恩寵,可是到底不長久。爺不是長情的人,或者說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不長情的。今日喜歡如何能保證明日也喜歡,再說你怎麼能保證黃氏恩寵常在能順利誕下子嗣呢?一切順其自然也就罷了,我可不想做個什麼惡人。”富察氏道。
她到底是名門貴族培養的大家閨秀,若真是用那些骯髒的招數去做什麼事,她也是做不出來的。
她可不是靜福晉,能端著一副溫柔良善的面目去做那些噁心事情。
黃婉盈從正院出來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她嘆了口氣道:“我從前最不想倚靠旁人的,可是如今這樣的情形依附福晉是最好的選擇了。靜福晉註定與福晉不是一路人,其他人尚且也不是好的選擇。”
“福晉雖然有時候容易鑽牛角尖,可是如今瞧著也溫和了許多。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這日子便像是在迷霧裡頭一般,總是瞧不清楚前頭的,罷了。”
菘藍聽著她語氣裡頭還有些悵然,也不由得嘆了口氣。這恩寵就是虛無縹緲的,今日得意能保證日日得意麼?可是好在依附嫡福晉也算是眾多勉強的選擇中最好的了。
“是。格格不要再想了,至少現下一切都是尚好的,往後會慢慢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