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富察氏母家人入府,富察夫人含笑逗弄明希片刻,方才欣慰道:“小格格養得愈發好了,可見福晉的仔細用心。瞧這小臉肉嘟嘟的,當真是讓人憐愛極了。”
富察氏親自給富察夫人斟了盞茶,語氣悠然道:“我原就擔憂她是早產胎中不足,先前日夜都憂心出個什麼岔子。如今這丫頭能吃能睡的,做額孃的這顆高高懸著的心才落下。”
“你如今做了額娘便能體會到諸事不易。”富察夫人笑了笑,“是了,這做上三旗貴族人家宗婦的都尚且不易。要相夫教子,打理家事,擔子可謂不輕,何況是你嫁的是阿哥爺,這皇家媳更不好當。”
富察氏從前還未體會到,如今有了女兒才真正明白這個中不易。她附和地點點頭,心生感慨道:“額娘您說得是,所以女兒也會擔負起自己身上的責任,不只是富察氏一族的榮耀,還有身為四阿哥嫡福晉的責任。”
“好,這才是富察家女兒該說的話。”富察夫人點點頭,“前些日子我也聽說了府邸的風波,具體原因不清楚,可後院無緣無故病死了兩個妾是怎麼回事?”
當日為了保住四阿哥顏面,自然不能將陳氏謀害郭氏,殘害子嗣的事情宣揚出去,富察氏只是對外說二人都是病死的,只求能暫時堵的住幽幽之口。
可是能瞞得住旁人自然瞞不住富察夫人,她是何等聰明精明的人自然知道此事絕不可能這般簡單,是以才想來問問富察氏。
富察氏嘆了口氣,命屋裡伺候的人都下去只餘這對母女說著貼心話。
“……這件事兒說到底我也有責任,好在爺沒有怪罪我,只是我實在覺著奇怪,那陳氏雖然也喜歡耍嘴皮子痛快可是若真害人,我覺著她是不敢的,何況還是這般明顯的縱狗傷人。”
富察夫人不置可否,語氣淡淡道:“這府裡頭沒人是傻子,一個人懷孕其他的人的眼珠子都片刻不歇地盯著呢。你方才所說,陳氏不得寵膝下也無子嗣,若是為著嫉妒去害人有些牽強了,將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不值得。”
“額孃的意思是嫁禍?”富察氏神情不由得凝重起,忽然覺得呼吸一窒,忙道,“與其說是誰不喜歡郭氏,倒不如說是誰不容許郭氏生下子嗣,威脅到獨子的地位,那……”
答案呼之欲出。
富察氏滿面不可置信,她是不喜歡那人,也覺著爺曾偏癱她。可是為何那人總會攪和到一些是非中,比如說圓明園之中漁翁得利之事,如今郭氏的子嗣沒有了,那麼府裡頭她還是唯一生育長子的人。
靜福晉,靜福晉的心機竟如此深厚!
“而且你說陳氏是咬舌自盡,人若是不曾做過又為何會認下,何況是都未曾等你回來便急急了斷自己的性命,這太不符合實際了。”富察夫人又提出一些疑點,“要麼就是她被人威脅到了什麼,或是被人鼓動了什麼,所以才會以這樣的方式使塵埃落定,一力承擔下所有罪責。”
“那便只有她了。在這府裡我若是不在,便是她來管事。那日安寧院中人多眼雜,必定無人過多關注到這些事兒中,就讓她有了可乘之機。或是說,這一切原就是受她指使,她竟這般狠毒!”富察氏面上浮現三分厭惡,愈發想起她偽善的面目便讓人想要作嘔。
“如今事情都過去了,你尚且沒有證據也做不了什麼,何況她也是上了皇室玉牒的人,又有子嗣傍身,不能硬碰硬。先底下調查,日後總有這樣一個可以給她致命一擊的時候。”富察夫人囑咐道。
富察氏道了聲“是”,富察夫人看了眼滴漏,忽然道:“我這會兒才發覺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了,按照規矩即便是母家來人也不可多待的,臣婦便先告辭了,福晉留步。”
連翹這日生辰,得了金純兮的應允下午可以不必當差伺候了,與此同時還得了五兩銀子的賞錢,因此人很是樂呵呵地準備出府逛逛。
剛剛出府,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便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連翹愣了愣,忽然認出那是合歡的背影。
這青天白日的,合歡顯得有些著急忙慌的,按理來說她這會兒該在靜福晉身邊伺候的,怎麼會出現在大街上。
何況左右瞧瞧,頗有些鬼鬼祟祟的模樣。
連翹趕忙混跡在人流中跟上她,便徑直瞧見她上了一家酒樓,連翹眼珠子動了動,停留了幾秒便順勢跟著結伴的幾人一起上去,偽裝成一塊兒。
她躲在柱子後頭的一桌,瞧見不遠處合歡與一個模樣普通,有了些許年歲的婦人正在說話。那婦人顯然一副操勞模樣,不時還流露出幾分濃濃的急切與侷促。
她愈發覺著奇怪,在這樣的時候出來見這麼一個人哪兒哪兒都透著古怪。她轉了轉眼珠子,招呼來了個店小二湊到他耳邊吩咐了一句。
那店小二倒是頗為機靈,一直在合歡那一桌附近打轉轉,不過片刻他便過來,撓了撓耳朵依稀回憶道:“倒是也沒說什麼要緊的。只是那青衣的女子說什麼不要再上來糾纏了,該給的銀子都給了,莫要不識好歹。另外那位婦人則是顯得很是急切,說什麼人命關天如何輕易打發的話來著。”
連翹仔細思索了一番點點頭,她從袖中掏出錢塞給店小二便準備回府了,將這裡發生的事告訴格格,格格素性聰慧一定能參透些什麼的。
一路回了府徑直奔向明瑟院,金純兮和蟬衣正在說話,瞧著她滿頭大汗的模樣都不禁有些詫異。
“今日不是生辰麼?你素日喜歡熱鬧,喜歡吃,怎麼不見著你出府去啊。”蟬衣覺著奇怪道。
“格格,奴婢方才是出府了,您絕對想不到我碰見了誰。”說罷,連翹嘴皮子乾脆利索地將方才發生的所有事都說了一遍,半句都沒有遺漏的,說完了她直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