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棠和司殷站在旋轉樓梯二樓的樓梯口處。
被幾十道紅彤彤的眼睛盯著,不免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挽在司殷手臂間的手下意識收緊。
腦海裡傳來溫和的低沉嗓音:“別怕。”
宋知棠鴉羽一般的長睫顫抖著,定了定因為緊張而跳動過快的心臟。
洛尚伯爵也注意到了二人的動靜,打量的視線先是落在二人相挽的手臂間,又轉移到了宋知棠白瓷一般的小臉蛋兒上。
在看到少女紅色的眸子後,那股不緊不慢的高傲視線逐漸變得有些驚訝。
像是有些難以置信,直到在宋知棠臉上停留了幾遍,才轉移到她身旁的司殷身上。
“墨修子爵旁邊的血族是誰啊?”
“是哪家貴族的千金嗎?”
“沒見過啊……”
一些不明內情的貴族太太和伯爵面面相覷,不免有些好奇起少女的身份來。
但其中有幾位是很早就來到莊園裡並且參加了那一次會議的,她們看到了少女那張臉就反應過來了對方的身份。
雖然沒有洛尚伯爵那麼驚訝,但仍然因此感到意外。
原以為這個墨修子爵是打算將這個人類豢養起來,卻沒想到他還是將其轉化成了血族。
在場的所有貴族,除了洛尚伯爵外,再沒有人清楚宋知棠並不是接受了初擁完全變成血族,而是被墨修用秘法臨時轉換了身份。
整個大廳的血腥味兒濃厚,宋知棠呼吸放緩。
有些難以忍受這股味道。
她不免向司殷湊近了些許,對方身上的木質香調倒讓她感到舒適了幾分。
二人踏過層層階梯,走到了一層的大廳。
穿過人群走到了洛尚伯爵面前。
“父親。”
墨修頷首,一副恭敬有禮的態度。
洛尚伯爵又驚又怒,驚訝的是自己的兒子竟然真的成功用了那種方式把少女臨時標記了,生氣的則是氣他根本不聽自己的勸告。
他冷哼了一聲。
“墨修”被對方態度呷了也不慌亂,反而拉著一旁的宋知棠向臉色陰沉的洛尚伯爵介紹起來:“父親,這是我的未婚妻,宋小姐。”
未婚妻這個稱呼一出,不僅宋知棠覺得有略微的不自在和赧然外,周圍更是引發了譁然。
要知道,在血族的貴族之中,婚姻是和家族榮辱掛鉤的。
一個地位相當或者超出自己的聯姻物件,是保證家族長盛不衰的關鍵。
而現在已經成年的墨修子爵竟然公然在大廳裡宣佈了自己的未婚妻,這不是在告訴所有貴族,玫瑰莊園已經選好了聯姻物件了嗎?
一時間,在場的血族不由得更好奇起少女的身份。
“洛尚兄,原來令郎已經有了合適的婚配人選了啊,實在是恭喜恭喜啊!”
“敢問,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呢?”
離洛尚伯爵最近的兩個男性血族率先發問。
有些驚豔又疑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宋知棠後,不免看向了一旁的洛尚伯爵。
宋知棠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格外的無措。
尤其一到大廳,那股濃郁的血腥氣息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她強迫自己鎮定,小臉兒卻控制不住地愈發蒼白。
洛尚伯爵看了眼自己一臉平靜的兒子,心底的盛怒幾乎要化為實質。
他裝作一副禮貌的神色,皮笑肉不笑,正要說話卻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伯爵大人!”
是一道高昂的女聲。
一時間大廳的眾人被轉移了注意力,都紛紛朝著聲源望去。
是之前墨修帶宋知棠走過的去莊園後花園和後山的那條走廊口。
只見一臉驚恐的伊蘭管家站在走廊口的位置,身後跟著一行身量高大的血族。
她目光像是在求救,轉向洛尚伯爵所在的位置。
洛尚伯爵見此情形神色一凜,但很快他就厲聲呵斥道:“慌慌張張的模樣成何體統,今晚款待來賓,不要擾了大家的興致,有什麼事情?”
伊蘭管家被斥責了一頓,這才微微回過幾分神。
她看了眼大廳裡的血族,嚥了咽口水才佯裝鎮定地說道:“抓住了幾隻逃到後花園的老鼠,想請伯爵大人審過後再行處置。”
“這種小事也要勞煩本伯爵?”
洛尚伯爵狠狠皺著眉頭,彷彿對伊蘭管家辦事的能力非常不滿似的。
但是他並沒有因此將伊蘭管家斥走,反而對著周邊的血族朗聲說道:“各位請玩得盡興,我去處理一點瑣事。”
“既然有要事,伯爵大人就快去吧。”
“是的,都不是第一次來莊園了,大夥心底都有數的。”
在場的賓客聽聞是抓住了闖入莊園的老鼠,眼底閃過一些嗜血的光芒。
這不就意味著明日慶典,他們有更多的樂子可以參與了嘛?
洛尚伯爵頷首一一應了,腳步匆匆地朝伊蘭管家的方向走去。
“走,跟上。”
腦海裡又傳來司殷的嗓音。
宋知棠這才回過神跟著對方一同朝著洛尚伯爵的方向走去。
……
“子爵大人,宋姑娘跟著一起恐怕有些不妥吧?”
走在冗長寬闊的走廊間,伊蘭管家跟在洛尚伯爵身側,意味不明地朝著司殷的方向說了這麼一句話。
她一早注意到了少女瞳孔的顏色,以及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同類的氣息。
但對方畢竟之前是人類,而且還是一個不明身份的人類。
跟著他們一起,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
“伊蘭管家是對我的未婚妻有什麼意見嗎?”
司殷勾起唇,笑意卻不達眼底,說出來的話也是冷冰冰的:“別說她現在已經成為了血族,就算她現在是人類,要和我們一起,也輪不到你來插嘴置喙吧?”
伊蘭管家被男人的這番話說得凝噎了瞬,她將目光看向一旁的洛尚伯爵。
對方卻擺擺手,一副暫時不想管這件事的模樣。
只是問道:“你確定看清楚了嗎?”
伊蘭管家吃了癟,心頭閃過不快。
但對方是莊園裡最為尊貴的伯爵和子爵,她顯然是沒辦法去多言的。
聽到洛尚伯爵提起正事,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要說的事情。
她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看清楚了,我帶人去的時候,那裡有幾個血族正在徘徊。”
“抓到人了嗎?”
“抓到了,但是……”
伊蘭管家欲言又止。
洛尚伯爵最看不得這樣磨磨唧唧的模樣:“有話就說。”
“但是……”
伊蘭管家抿了抿唇,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如果說給洛尚伯爵了,對方會是怎樣的反應。
可現在一行人正要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就算是洛尚伯爵去了看到了,也會知道一切的。
想過來的伊蘭管家咬了咬牙,說道:“抓到的那幾個血族,只是打算,卻並沒有偷走緋日來音,他們去的時候緋日來音已經不見了。”
“已經不見了?”
洛尚伯爵愣了片刻,腳步微頓,而後變得愈發迅速。
他神色變得緊繃起來,眼底陰沉沉的眸光閃爍了瞬。
怎麼可能?
不過就半日的功夫,和碎鈴蘭的感應讓他一早就掌握了闖進後山林子的血族的身份。
讓伊蘭管家去,也只不過是去逮人而已。
緋日來音,沒有他的血,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把它偷走。
現在伊蘭管家卻說緋日來音被偷走了,這是怎麼可能的事情?
“你去看到了,緋日來音確實不見了嗎?”
伊蘭管家低著腦袋,感受到了自家伯爵大人的盛怒,不敢瞞報:“是的。”
“荒唐!怎麼可能!”
洛尚伯爵語氣像是淬了冰碴子。
他目光冷凝,動用血族的力量朝著後山的叢林裡全速前進。
其他血族見狀也立馬提起步子追了上去。
宋知棠正打算也試試用血族的力量跟上他們的腳步,卻被一旁的司殷打橫抱在了懷裡。
司殷速度極快,兩邊的景色很快變成了殘影,熟悉的眩暈和失重感襲來。
宋知棠正要說話,卻聽到對方低低的嗓音順著風飄進耳朵裡:“林子茂密,怕你被劃傷。”
她咬了咬下唇,默默將因為這話變得緋紅的臉蛋兒埋進了司殷的胸膛。
混雜著風聲裡的,心臟不知道是因為失重還是男人低沉的嗓音,跳動得愈發快了。
不消片刻,一行人就停了下來。
宋知棠被抱著站穩時,才注意到自己被司殷帶著又站在了此先墨修子爵帶她來的那棵樹上。
此時天色陰沉,四周一片漆黑。
但血族極好的夜視能力讓他們即便是在黑暗裡穿行也像是在白晝裡一般遊刃有餘。
宋知棠也是如此,她很容易就看到了樹下那片水潭仍然保持著她第一次來時的清澈。
四周沒了汲水的鹿,同樣…潭水中央也沒有了她最初來時看到的那株花。
緋日來音…真的不見了。
她下意識看向司殷,對方微眯著眼,臉上卻劃過瞭然。
彷彿一早就有了預料。
“是誰!”
洛尚伯爵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怒火。
聲音冷厲,讓周圍包括伊蘭管家在內的一行血族臉上都出現了害怕的神色。
伊蘭管家低聲說道:“伯爵給我的名單和線索裡提到的血族我們都抓到了地牢裡了,只是……”
眼看著伯爵的眼神愈發犀利,她忙說道:“確實沒有從那些人身上找到緋日來音的痕跡。”
“所有人都抓住了?”
洛尚伯爵走到水潭邊,死死盯著水潭中央的位置。
原本種植著緋日來音的地方乾淨一片,被枯葉覆蓋著的潭底幾乎和周圍連成一片。
如果不是他們都知道原來這裡有一株美豔的花朵,壓根就看不出來有什麼花朵存在過的痕跡。
這裡反而更像是一個荒潭。
伊蘭管家頭埋得更低了。
平日裡,她也會幫著處理掉這些“誤入”後山的人類和血族。
只是一件極其輕鬆的事情,畢竟伯爵和碎鈴蘭之間的聯絡,可以讓其輕而易舉就掌握林子裡的動向。
她只需要按照伯爵的指示帶著侍衛抓人就行了,幾乎不用出什麼力。
可這次,實在不可同往日而語。
緋日來音失竊了。
如果是因為她沒有完成好伯爵大人交代的事情,那她難辭其咎。
後果……
想到這裡,伊蘭管家神色變得愈發蒼白。
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四周我們都仔細搜查過了,確實沒有任何的線索和痕跡。”
更沒有血族或者人類留下來的氣息。
洛尚伯爵緩緩仰起脖子,緊緊閉著渾濁的血瞳,將滿眸的複雜情緒都藏在了眼皮之下。
他彷彿變得蒼老了許多。
宋知棠和司殷就這樣並排站在樹枝上,靜靜地看著樹下的動靜。
良久,洛尚伯爵才睜開了眼睛。
他轉過身,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碎鈴蘭的位置。
如伊蘭管家所言,這裡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的異常。
碎鈴蘭也沒有任何的被破壞的痕跡,甚至沒有人碰過。
“墨修,你知道是誰偷走了緋日來音嗎?”
突然,洛尚伯爵將視線轉向樹上的司殷。
眸光銳利,似乎要將其看穿。
“墨修”臉上閃過絲微的錯愕,但很快就變成了一副沉靜的模樣。
他淡淡回應道:“父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好好好!”
洛尚伯爵冷聲笑了聲:“看來我的好弟弟沒有告訴你他的行蹤?”
宋知棠聽到這話,眼底閃過驚訝。
洛尚伯爵口中的好弟弟,顯然是說的之前被他下令殺死的艾克頓。
她有些沒想到,洛尚伯爵竟然這麼快就反應了過來,這一切可能是艾克頓所為。
為什麼他會如此肯定?而且還會問司殷對方的蹤跡呢?
難道僅僅是因為對方總是來找副本里的墨修子爵的緣故?
司殷垂下眸子,身側的手輕輕將少女柔軟的小手握進掌心,夾雜著安撫的力道。
他朗聲朝著洛尚伯爵的方向說道:“父親,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找過我了,我確實不清楚他的行蹤。”
洛尚伯爵死死盯著司殷的臉色,彷彿想要從對方古井無波的神情中找出絲毫撒謊的證據。
他很清楚,自己那個弟弟死裡逃生後,即便一直住在莊園裡,但日常的行蹤如鬼魅一般,難以捉摸。
不過有一點,對方格外愛去找自己這個優秀的兒子。
據墨修自己和莊園裡其他偶有看見的血族所言,對方似乎只是很愛找墨修下棋,別的,就再也沒了。
但不過只是一個身體虛弱的血族,不足為懼。
若非不是那個預言的緣故,也許,他也不會逼自己的親弟弟至此。
良久,洛尚伯爵才收回了視線。
他眼底閃過滾滾陰沉:“既如此,墨修,你帶著莊園裡精銳計程車隊把整個莊園探查一遍,一旦找到他的蹤跡,立馬擒拿。”
“看來,我這個好弟弟,還真不能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