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貼身丫鬟的攙扶下，柳才人綽約多姿的走了進來。

她一襲柳青色衣裙，手持白扇，腳踩三寸金縷鞋。臉蛋白皙無瑕，雙眸含情似水，嘴唇不點而紅，柳眉不畫而翠。

林思玹心中暗歎，她的確是長在了皇上的審美上。

“嬪妾柳氏，參見二位姐姐！”柳才人跪下行禮，一講話更是悽悽切切，我見猶憐。

柳才人今年十六，比林思玹大上兩歲，但她叫姐姐，林思玹也沒推脫，親自將她扶起：“妹妹不必客氣。”

“林姐姐，初次見面，嬪妾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但是昨夜嶼哥哥……”柳才人瞟了她一眼，捂了捂嘴繼續道：“昨夜皇上賞了嬪妾一對白玉手鐲，翠翠，快拿給林姐姐。”

林思玹心中暗罵一聲，南榮嶼，誰叫你嶼哥哥你就喜歡誰是吧？

但她面上並不表露，微笑半分未減，接過玉鐲就要試戴。

那對玉鐲白皙無瑕，晶瑩剔透，隱隱發出寒光。但是圈口極小，林思玹試了幾次，發現並不是她的尺寸。

她快速瞟了柳才人一眼，只見她用手絹捂著嘴，露出竊笑。

林思玹輕蔑一笑，這是明著到她這兒找茬來了。

那正好，蔡姐姐一腔怒火還沒地兒發呢。

林思玹轉頭看向蔡婕妤，“蔡姐姐，柳才人的手真是纖若無骨，妹妹還自以為很瘦，結果根本帶不了人家的鐲子。”

蔡婕妤上前一步，“妹妹，送女子手鐲向來講究內外皆圓，才為正圈圓條，寓意平安有福。你戴不上也正常，畢竟這種小家子氣的貴妃鐲，一般都是富貴人家打賞給歌姬舞姬的。妹妹是有福之人，這鐲子，它配不上你。”

柳才人聽到這話臉色立刻變得難看，回懟道：“蔡姐姐，您位份高於嬪妾，嬪妾原本不該反駁您。但這鐲子是皇上親自送的，還請姐姐不要冒犯了聖上。”

蔡婕妤撇了撇嘴，“本宮又沒說皇上給的東西不好。只是皇上打賞向來根據身份來定，什麼身份就用什麼東西，你一個才人，跟這鐲子確實很配。但我們林妹妹入宮不足三月就從才人升到了婕妤，你覺得這個鐲子，配得上她嗎？”

林思玹適時將手鐲推回柳才人手中，“鐲子雖好，但本宮確實戴不上，還請妹妹自己留著吧。”

柳才人緊緊握住那對手鐲，咬牙切齒的說：“姐姐不要也罷。那妹妹就不打擾了，告退！”

柳才人走後，林思玹扶了扶額頭，皇上的眼光是越來越差了。

不過再想想又覺得不對，皇上寵幸的，要麼是榮貴妃般有利用價值的，要麼是自己真心喜歡的。

這個柳才人看似兩不沾邊啊。

“姐姐，可知柳才人家世背景如何？”

蔡婕妤輕哼一聲，“她父親是江南東道的轉運使司，在宮裡算出身低的了。”

林思玹想到自己研讀的天諭王朝法制，“轉運使司管理財政，江南又自古是富饒之地，柳才人家官職雖不高，手上卻掌握著半個江南的財政大權。

“妹妹這點或許說到關鍵了。我還聽說，柳家世代與江南西道的轉運使司家聯姻，強強聯手，讓本就富庶的家庭財力更加雄厚，大有富可敵國之勢。”

“這便是了。”林思玹說，“皇上登基以來，進行了很多大刀闊斧的改革，儘管他的威信可以壓住朝中異勢，但銀錢流水都是實打實的，估計國庫已經日漸虛空，財政也變得越發重要。”

蔡婕妤忍不住嘀咕道：“富可敵國家庭出來的女兒，收個貴妃鐲還這麼開心！”

“姐姐別跟她置氣。”林思玹笑著拍了拍蔡婕妤的手：“她不懂事也好，皇上早晚會厭煩。而且財政不像兵權，對皇上沒有實質的威脅，皇上也不會像對榮貴妃……”

林思玹故意頓了一下，抬眼看向蔡婕妤。

結盟這麼久，兩人日日接觸，關係也越來越近，但還從沒有一起討論過關鍵問題。此刻提到容貴妃，正好可以試探蔡婕妤的態度。

蔡婕妤沒有遲疑，接過話道：“她也配跟榮貴妃比？妹妹，雖說榮貴妃蠻橫跋扈，但榮家是實打實的兵權在握，柳家富可敵國又怎樣？一道抄家聖旨下去還不是一毛不剩！”

蔡婕妤越說越激動，林思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吩咐月影關門。

“不過妹妹，榮貴妃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皇上跟蒙古人結了盟，漠北的兵力就可以分去榮家主宰的西北，連莊修儀都……”

說到這裡，蔡婕妤捂了捂嘴，噎住了聲。

林思玹微笑道：“姐姐不便說，我們喝茶便是。”

蔡婕妤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妹妹向來對我推心置腹，跟你有什麼不便說的？”

“我一剛進宮便跟莊修儀住在長青宮，可以說是她手把手教會我如何在後宮生存。可是她這個人深藏不露的，我原以為跟她關係很好，二皇子一出生，她說把我趕走也就趕走了，一點情面都不留。”

“姐姐，都是陳年舊事了，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宮殿，這是好事。”

蔡婕妤輕嘆一口氣，“是啊，以前事事都跟著莊修儀，也沒個自己的主意。榮貴妃進宮後，她一開始還想著與之抗衡，後來發現不行就主動投誠，甚至提出讓二皇子認榮貴妃做母后。不過榮貴妃心高氣傲，打發了她，說本宮自己會生！”

“榮貴妃這麼得寵，又那麼想要孩子，為何一直不見有孕？”

蔡婕妤瞬間緊張起來，俯著身子靠近她耳邊說：“妹妹啊，有些話不能問的！知道得多了，容易被……”

蔡婕妤話音戛然而止，伸出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林思玹驚得肩膀抖動了一下，拿出手絹捂住口鼻。

但若仔細看她的眼神，卻如深不見底的清泉般平靜。

“多謝姐姐提醒，是妹妹多嘴了。”緩了一會，林思玹道。

蔡婕妤拍了拍她的手，“妹妹不必客氣，你對我好，我自然也會真心待你。而且，以前跟著莊修儀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做錯了什麼。如今跟妹妹親近，心情都暢快了不少。”

林思玹拿起桌面上的茶壺，不動聲色幫她添茶，“莊修儀端莊大氣，位份又高，妹妹還以為能跟在她身邊是件好事呢！”

“好什麼啊？莊修儀的手段，不比榮貴妃仁慈。”

茶滿，林思玹微笑著收起茶壺。

看來離她想打探的東西，已經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