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冬天向來很冷,那年更是寒冷到誇張,刺骨的風能輕易穿透衣物,把人的骨縫都灌入涼氣。
這是葉知緒逃出Z市那一年。
他前一天才從王虎的魔爪中逃脫出來,在外面的街角避風處縮了一個晚上,卻不知道該去哪兒。
如果現在回他那個所謂的“家”,會被打的吧……
甚至可能更糟糕。
小葉知緒在街頭緩緩走著,又餓又累。
他身上的衣服甚至還有著被撕扯的痕跡,破破爛爛地裹在身上,一點也不保暖。
路邊有一些早開的早餐攤,香氣絲絲縷縷飄進了他的鼻子裡。
小葉知緒頓住了腳步,想了想自己空空如也的衣兜,低下頭,又離開了。
他從街頭走到街尾,實在是餓到不知道怎麼辦了,最終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要回家一趟。
如果家裡有點吃的,就先拿來果腹,如果沒有吃的,就拿一點零錢出來買。
他不知道他那對酗酒賭博的父母在不在家,如果不在是最好的,如果在,他就再等等,等到對方睡著或者離開。
想到就做。
小葉知緒從小路摸索著回到了家附近,從平房後泥濘的窗戶往屋子裡張望。
但是卻看不清。
他又側耳聽了一會兒,屋子裡十分安靜。
以往,他的那對父母在家時,就算只有一個人在家,也會弄出各種響動,要麼是踹到地上的酒瓶,要麼是嘴裡發出不知目標是誰的咒罵。
像現在這麼安靜,估計是沒有人。
小葉知緒放心了,從屋後繞到前門,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一切和他想象中一樣,破舊的房子裡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葉知緒大膽了很多,他快步走到廚房裡,果不其然發現了鍋裡剩下的前一天晚上的炒飯。
冬天的氣溫低,炒飯放一個晚上不會變質,除了有些冷硬之外,沒什麼問題。
小葉知緒餓極了,顧不上別的,從旁邊抽了一雙都不知道乾不乾淨的筷子,扒著飯大口吃起來。
吃了一半,他才緩過來一點,又去接了些涼水喝,這才感覺自己沒有被噎死的風險了。
小葉知緒垂下眸子,決定把家裡的零錢翻出來,自己偷偷拿一點。
他用菸灰缸把王虎打暈了,現在已經白天了,這件事情一定已經被發現了。
omega不知道自己將來會經歷什麼樣的生活,但他知道,有一點錢在手上總歸會保險一些。
小葉知緒轉了個身,溜進了他爹的房間。
房間的窗簾拉著,屋裡瀰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像是中年男人身上不可避免的腐爛氣味,混雜著菸酒的嗆人氣息。
他忍不住摒住了呼吸,在房間的抽屜裡找著。
卻沒注意到,一個人影緩緩站在了門口。
直到他的身後忽然響起一聲金屬掉在地上的聲音,小葉知緒心跳一停,立刻回過頭。
就看到他的父親站在門口,腳邊是一個攥變形了的易拉罐酒瓶。
葉知緒一下子慌了。
他在屋裡,這間屋子沒有窗戶,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跑出去。
可意外的是,門口的男人看起來並沒有特別生氣。
“小畜生,你在我屋裡幹什麼?”男人粗聲粗氣地問,斜視著他,進了屋蹬掉鞋躺在了床上。
木床發出老舊的“吱呀”響聲。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男人不屑地笑了,“虎哥果然是年齡大了,你伺候好了沒?他給了你多少錢?”
聽著這些話,小葉知緒才反應過來。
男人應該是還不知道他用菸灰缸砸了人然後連夜跑出來的事情。
他很謹慎,不敢回答。
葉知緒的沉默讓男人很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但因為omega向來習慣沉默,男人沒有起疑心,而是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神情有些痛苦,自言自語道:“牙真是疼死了……”
小葉知緒還是沒有說話。
男人咒罵了幾聲,忽然把視線投向葉知緒:“小賤人,你去給我拿藥去。”
“什麼藥?”葉知緒幾秒後才開口問道。
“治牙疼的,腫了的,”男人的文化水平不允許他詳細描述自己的症狀,他只會吼,“半小時之內給我滾回來,不然老子就把你腿打斷!”
葉知緒巴不得離開這裡,他偷偷把找到的一小卷錢藏到了身後,低著頭溜出了房間。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聽男人的話,因為也許過不了多久,他打了王虎的訊息就會被男人知道,到時候等著他的一定是一頓毒打。
無錯書吧可是,他還是晃晃悠悠地去了鎮上的藥店。
藥店只有一個連防護服都沒穿的女孩在看守,她磕著瓜子追劇,看到葉知緒來了也沒暫停,只是懶懶地問:“什麼病啊?”
“牙疼,”葉知緒把男人的話轉述出來,“可能是發炎。”
女孩點點頭,從身後的櫃子裡扒拉出一小瓶帶著“甲硝唑”的藥:“吃這個就行,按量吃,別喝酒。”
葉知緒愣了一瞬,下意識追問道:“如果喝酒了會怎麼樣?”
“這藥吃了一點酒都不能沾,”女孩又扔了一堆瓜子皮,“容易死人。”
小葉知緒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什麼心情回到那個破爛的家裡的,他只知道回去時,男人已經躺在床上打著呼嚕呼呼大睡了。
身旁還躺著兩個剛剛沒見過的酒瓶,一看就是剛喝完的。
即使在睡夢中,男人也被莫名的牙疼折騰的不安生,時不時齜牙咧嘴。
葉知緒感覺自己心跳變得很快,他抓緊了手中的藥瓶,走上前去晃醒了男人。
“你的藥,我買回來了。”他說。
男人被從睡夢中叫醒,有些暴躁地皺起了眉,順手把旁邊的瓶子往葉知緒那邊砸:“誰讓你叫老子的?”
酒瓶砸中了男生的腿骨,一點餘下的酒液灑在了他的褲腿,但是葉知緒亳不在意。
他只是把藥放在了桌子上,小聲說了一句:“藥店的人說吃這個好像不能喝酒。”
“我管他呢。”男人毫不在乎地坐起身,把葉知緒推搡到一邊,拿出兩粒藥,就著旁邊摻酒的水吞了下去。
葉知緒盯著他吃藥,卻沒有阻止。
他想,他已經提醒過一句了。
男人非要吃,就不怪他了。
如果真的出事兒了,也只能算是對方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