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暴雪終於停了下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雪地上，折射出層層五彩斑斕的光暈。

溫暖的主臥內曖昧氣息已經消散殆盡，只剩下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幽。

沈清檸又卷又翹的睫毛撲簌幾下，輕輕睜開了雙眸，大腦還沒完全清醒就感到全身像被碾壓過般痠軟無力，尤其是下半身想起身坐起來都困難。

昨夜的回憶像滾滾的潮水一下子塞滿大腦，她記起來了。

昨夜顧池淵加班到深夜一直沒回來，自己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後來迷迷糊糊中感覺呼吸困難，像有隻大狗在舔舐自己，溼熱氣喘，然後她就醒了過來，被顧池淵這個老流氓給拉著做各種姿勢。

也難怪今天早上身體比昨天還要疲憊不堪，顧池淵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沈清檸用控訴的眼神瞪視那個還未睡醒的男人，不期然被那張冷峻的帥臉給驚住。

她一直都知道顧池淵長得好看。

從幼兒園的時候就特別招惹女孩子的喜歡，每天被一群小女孩兒圍在中間嘰嘰喳喳個不停，像快樂的小麻雀。

顧池淵冷著小臉皺著小眉頭，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只有自己出現的時候他的眼睛才會驟然一亮，像鋪上一層閃閃的金光。

後來兩個人升小學，升初中，一直到高中，中間十幾年的時間都是在同一個班級，有時候甚至會被老師安排成同桌。

毫不誇張地說，自從他們牙牙學語就幾乎沒有分開過。

那時候的沈清檸活得快樂恣意，沒少幹欺負壓榨顧池淵的事。

甚至有時候自己做錯了事讓顧池淵背黑鍋，給自己背沉重的書包，當她在半路上磨蹭的時候，耐心地在不遠處等待，對方總是寵溺地看著她，好像自己就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

高考完以後，他們本打算出了高考成績一起去旅遊，看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是不是跟課本上所描述的那般絢麗多彩。

突然有一天，也是在一個清晨，她還沒起床，家裡就開始變得嘈雜鼎沸。

房間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踹開，她一臉驚慌無措的看著那些人就那樣闖進她的閨房，甚至看她的眼神像被吐著信子的毒蛇，冰冷噁心。

那是她最後一次跟父親見面。

父親被兩個穿著制服的人押著，在即將被帶離房門的時候，他停頓住腳步，站在門口處遠遠地回頭望了她一眼。

沈清檸一輩子都忘不掉父親當時看她的眼神，隱藏著的愧疚惋惜和濃濃的不捨。

她嚇得不敢出聲，只是捂著嘴巴睜著大大的眼睛，一臉驚恐地看著父親默默地流淚。

父親張了張嘴，可能是像往常一樣在她害怕的時候，勸慰她不要害怕，要勇敢一點，一切有我在，爸爸會保護你的。

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父親就被人強行帶離了家門，母親在房間裡無措地哭喊，追著出了房門，試圖攔住那些想把他帶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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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豈會如她所願，粗魯地推搡著母親纖瘦的身子，不知道被誰狠狠推了一下，母親不注意摔倒在地上。

沈清檸透過玻璃窗戶看到這副景象，顧不上害怕連鞋子也沒穿就奔出房門。

她一跑出去就看到本來馬上就要被押上車子的父親，奮力擺脫那些人的鉗制跑過去將母親扶起來。

可能是顧慮父親的身份，那些人並沒有強行使用暴力執法，給他留了兩分鐘的時間。

沈清檸站在不遠處看著恩愛的父母在那裡道別，她剛想走過去跟父親擁抱一下，就見父親被執法人員給強行帶走。

臨上車之前，他最後回頭望了她一眼，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全都化為一句嘆息，飄散在清風裡。

沈清檸沒想到這一別就成了永生，事情發生得太快，根本就沒有給他們思考反應的時間。

這也成為沈清檸永遠的遺憾，如果早知道這一眼就是永別，她一定不顧恐懼上前攔住父親給她一個擁抱，告訴他放心吧，女兒會代替你照顧好母親的。

至少，他能走得安心一些。

後來沒過多久，母親就接到電話，讓她們母女去領父親的遺體。

母親當時嚇得心病就犯了，暈倒在地，沈清檸慶幸自己當時在她身邊，快速地把速效救心丸拿出來給她喂下去。

原本她不放心，想先帶母親去醫院做個檢查，但是母親怎麼會願意，她滿腦子都在想父親。

她們最後一次見到父親，是在一個陰天的下午。

那天烏雲密佈，電閃雷鳴，颳著很大的颱風，風吹得人幾乎都要站不穩，她們母女相互攙扶著去領父親的遺體。

看著父親青灰中泛著蒼白的臉龐，身上冰涼冰涼的，哪怕在夏天也摸不到任何的溫意。

母親悲痛欲絕，搖搖欲墜，趴在父親的胸前大聲哭泣，無法完成簽字認領工作，一切都是她代為處理。

那天，距離她十八歲的生日只差一個星期。

之前父親提起過幾次，說要給她舉辦一場豪華的生日宴會，讓她把同學老師們都請來，為她慶祝。

終歸還是晚了一步，她再也不想過生日了。

只想要父親人能活得好好的，哪怕在監獄，哪怕在遠方，只要他人還在，對她就是最大的滿足。

父親葬禮那天，除了父親當年的班主任和顧正生一家三口，沒有其他人參加。

以前家裡熙來攘往賓客盈門，一個個對父親親得跟親兄弟般的叔叔伯伯們一個都沒有出現。

父親那邊的親戚已經沒什麼往來，收養了他的那戶人家後來生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想再要他。

但是國家法律不允許棄養，就想出了個辦法，讓十幾歲的父親出去打工給弟弟妹妹賺錢花。

算是變相的驅逐，又不是完全驅逐，至少每個月的入賬讓那戶人家慶幸沒有把父親趕走。

父親本身就天資聰穎，學習成績一直都是全校第一，他突然輟學，讓班主任無法接受，就去那戶人家詢問情況。

那戶人家只說孩子自己不願意讀，非要鬧騰著去打工，他們夫妻勸了好多回都沒用，就隨他去了。

班主任怎麼會相信那種說辭，自己的學生自己瞭解，博潤根本就不是會為了眼前那點利益放棄光明前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