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thousand years later……
劉陽。
青石板路上斑駁著深褐色的血跡,斷壁殘垣中,斷裂塌落的梁木氤氳著黑煙,偶爾木頭被火燒裂,“噼啪”一聲輕響,愈發襯得四周死寂一片。
這座繁極一時的種鎮,而今已然化為焦土,只有廢墟里不時出露一角的琉璃瓦頂,還依稀可見曾經的繁盛。
“駕!”
“駕!”
一隊飛馳而過的騎兵打破了這種寂靜,大隊步卒緊隨其後,清脆的甲冑碰撞之聲,為荒涼的天地間染上了一層肅殺之氣。
“籲~!”
為首一人勒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
“三哥!”
一位白袍將軍上前抱拳行禮。
若是劉備在此,定會大吃一驚!
為首之人當然便是張飛,不需多言,可那白袍將軍,竟然是子龍這濃眉大眼的傢伙!
劉備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趙雲前腳剛擺出一副忠心耿耿、和他共進退的模樣,後腳就和張飛打得火熱。
“子龍啊~”
張飛對趙雲倒比對劉備更親近,連忙翻身下馬,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問道:“袁術那小子人呢?”
趙雲側身指了指後方一口水井,“我已經查明!袁術就藏於這口井中,殘兵不足百萬。”
“嗯~子龍啊~”
張飛摸著自己硬戳戳的鬍子,開口詢問道:“依你之見,咱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啊?”
“這……”
趙雲有些為難。
袁術如今已成甕中之鱉,要殺要剮易如反掌,張飛不立刻下令抓人,卻在這問東問西,趙雲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態度?
趙雲倒確實是個忠厚人,雖再三沉吟,終究還是開口勸道:“主公臨來時,可是下令要把袁術抓回許昌啊~”
“嗨—!”
怎料張飛一聽,不屑地擺了擺手,神情輕蔑,頗有幾分看不上劉備。
“大耳那廝~就是善忘!”
他老神在在地數落道:“他忘了當初征討董卓的時候,就是這個袁術,老給咱們糧餉!這依理呀~咱們這次應該放他一馬他才是!”
“可是……”
趙雲仍有顧慮,張飛卻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筒,似乎早有準備。
“子龍啊~這是大耳留下的信,你把它送到井中,面呈袁術!”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唏噓,“袁術是個體面人,讓他自己斟酌吧!”
張飛說罷,也不管趙雲仍在糾結,徑直將竹簡塞進他手裡。
事已至此,趙雲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遵命!”
……
“嗚嗚嗚……”
枯井深邃而幽暗,人置身其中,仿若半隻腳踏進了陰曹地府,風從井口徐徐吹過,發出如風笛般悠悠的長鳴,更添淒涼落寞之感。
袁術倚坐在井壁邊,嘴唇乾癟,兩頰消瘦,深陷的眼窩襯得整個人頹喪不堪,若非雙眸中那仍舊閃爍著神采的目光,幾乎與冢中枯骨無異。
他正低頭看著手中的傳國蛋糕出神,感覺到身前似乎有動靜,這才緩緩抬眼,見是趙雲,也只是點了點頭,神色間沒有絲毫波瀾。
也許~他從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了。
趙雲見得曾經天下有數的諸侯,竟成了這般模樣,心中也感慨萬千,不願開口,只是微微欠身,將“劉備”的書信遞了過去。
袁術似乎也意識到了趙雲遞來的是什麼,黯淡的眸光忽然閃亮了起來,帶著無比的希冀,原本因虛弱而顯得遲緩的動作硬生生加快了三分,將傳國蛋糕拋在一旁,一把接過竹簡,迫不及待地展開。
“公路將軍你好~”
竹簡中,是一段劉備的語音。
“劉備多謝將軍!你是好人~”
袁術愣住了,雙眼失焦地看向前方,眼眸中第一次閃過茫然之色。
趙雲冷眼旁觀,只覺得他的目光仿若這昏暗井底的一簇火苗,原本頑強的燃燒著,卻陡然熄滅,滅的徹底,滅的再尋不到一絲痕跡。
半晌,袁術潰散的眸光終於收攏,彷彿又回到先前那般古井無波,卻終究難掩眼底一抹沉重的哀傷。
“你家主公呢?”
袁術終於開口詢問道。
“公路將軍~”
趙雲對眼前這將死之人依然保持著基本的尊重,抱拳答道:“我家主公已於三日前出逃,如今估計已至袁紹帳下!”
“什麼!?你說什麼?!袁紹!?”
袁術終於流露出了慌亂之色,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怎麼會是袁紹?怎麼會是袁紹!明明是我先來的~!”
趙雲無言,袁術忽然又自嘲般地自言自語道:“他、他三日前就逃走了,那我這幾日、這幾日……呵!”
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
“這幾日是翼德將軍在指揮攻城~”
趙雲輕描淡寫地替袁術補充道。
袁術只覺得在冥冥之中,似乎聽見了清脆的破碎之聲,此時再回想自己的舉動,自己的堅持,什麼匡扶漢室,什麼天下蒼生,都顯得那麼可笑。
他眼瞼低垂,乾屍般的面龐抽了抽,似乎想要發笑,卻笑不出來,猶如枯井的眼窩中也已流不出一滴淚,歪著頭,似乎在追憶往昔,追憶那些與劉備之間美好的畫面……
“嗯~”
終於,一聲嘆息,似怨似哀,又似將苦果嚥下的委屈,他癟著嘴,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趙雲,再次緩緩地點了點頭,可不同於之前從容赴死的冷漠,這次更多是哀莫大於心死的闌珊。
袁術探著脖子,乾裂的嘴唇輕啟,半生痴狂,多少往事,盡數化為了最後的一聲長嘆。
“劉備是什麼東西啊?!”
“噌—!”
劍尖,滑落一滴鮮血。
……
那年陳留城,他未發跡,我坐帳下,
他漫步走來,
各路諸侯只關心“吃什麼啊”,
我卻滿眼是他笑魘如花,
從此什麼功名利祿,群雄爭霸皆放下。
現今我坐困愁城,
身邊文臣武將都讓我殺他!
我苦澀的笑了,
我拿的起傳國之寶,
卻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