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
作為洛陽八關之一,這座雄關如今也籠罩著一片肅殺之氣,城牆上,身著皮甲計程車兵往來匆匆,手中都託著各式各樣的餐盤、碗筷、刀叉,杯盞觥籌更是隨處可見,堆積如山,顯然是大戰在即了。
關前,一座簡陋的營壘已經紮好,營門口擺放著十幾罈美酒,封泥已被揭開,酒香四溢,似乎在引誘著關內的西涼軍開城迎戰。
“笨兒啊~”孫堅坐在帥帳之中,擦拭著自己的佩劍,漫不經心地開口,“我上表朝廷,讓董卓洗乾淨脖子,等我的戰刀!洛陽還沒有回訊息。”
“父親!”孫策一身白袍銀甲,站在帳下抱拳躬身,“哨騎探報,昨日袁術又差人送來了八千石糧草!”
孫堅擦拭劍鋒的手突然頓住了。
“父親!如今營中糧草數萬石,酒肉滿倉!”孫策說著愈發興奮,面上已是忍不住漾起了笑意,卻並沒有意識到孫堅凝重的神色,“將士們已有三十個月沒吃過飯了,如今見了糧食,一個個都是胡吃海塞啊!”
“不好!”孫堅聽得孫策第一句話時,神色就已經凝重了起來,待聽到“胡吃海塞”等話,終於忍不住重重一拍桌案,握劍起身,“傳我將令……”
“餓!餓!餓!餓!餓~~~~~”
孫堅話還沒說完,營外就已經傳來了一陣陣叫餓聲,他彷彿瞬間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一下子癱坐回座位上,臉色已是一片慘白。
“父親!”孫策此時聽著營地四周的餓聲,也意識到是西涼軍趁機進攻了,有些急切地喊了一聲。
孫堅呆坐了片刻,突然一躍而起,一把丟開手中寶劍,抄起桌案上空空的飯碗,大步跑出營帳。
孫策一愣,隨即也胡亂從桌案上拿了一個酒盅,緊跟著孫堅跑了出去。
“父親~”孫策剛出帥帳,就看見孫堅呆立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前方,拿碗的手微微顫抖著,面如死灰,他不解地順著孫堅的目光看去,頓時瞳孔也猛地放大,手一顫,酒盅“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只見營門已經被攻破,一排排西涼兵端著制式飯碗,口中整齊劃一地喊著“餓!餓!”,如澎湃的浪潮般湧來,沖毀了沿途一切阻攔。
營地外更是黑壓壓一片,還不知圍了多少西涼兵。
孫策正震撼間,突然感覺雙肩被人重重一搭,一個焦急的喊聲在耳畔響起,“笨!你馬上去護著權兒,帶兵從後營殺出!”
肩上一陣疼痛,孫策這才回過神來,就見孫堅用力地晃著他的肩膀,“你聽見沒有!”
“是!”孫策咬著牙單膝跪地抱拳,隨後撿起酒盅,頭也不回地向後營殺去。
……
“你好糊塗啊!”
帥帳中,袁紹坐在上首,語帶埋怨,袁術則是站在帳下,微微躬著身。
“你既然知道十八路諸侯沒有帶糧餉,你幹嘛還要帶糧餉?!”袁紹看著眼前低眉順眼的袁術,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話中含義,卻和他在眾諸侯面前的表現大相徑庭。
袁術聽罷,只是淡淡一笑,“愚弟真正的動機是為國除賊!愚弟只是想在天下破亂之後~為天子尋得一塊最大的地盤而已。”
袁術揹著手來回踱步,胸有成竹地緩緩開口,“大哥,愚弟早已洞悉,董卓想做的是借會盟之兵,為他的西涼軍訓兵!”
“這個……”袁紹目光閃動,沉吟許久,才不確定地答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董卓雖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大哥……”袁術突然停在帥案前,探著身子,目光銳利,直直地盯著袁紹的眼睛,“大哥如果破洛陽、斬董卓,你會不會把西涼兵囊入自己的手中啊?”
袁術的語氣越來越嚴厲,“你會不會坐鎮朝廷,擁兵自立?會不會成為比董卓更可怕的梟雄?!”
“這個……”袁紹目光躲閃著,袁術這三問,一問比一問尖銳,烙鐵般拷打在他的心頭,那眼神中滿滿的壓迫感,讓他非常不自在。
袁術仍直愣愣地盯著他,袁紹見躲不過,只得站起來,假裝思索著,踱步走到帥帳中央,背對著袁術,這才緩緩開口,“也、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那~就容我袁術,告老還鄉了!”袁術憤憤地一甩衣袖,轉頭就欲走出大帳。
“報~董卓親率十五萬大軍,出洛陽向我盟軍殺來!”
忽然,一傳令兵跑進帥帳,單膝跪地抱拳稟告。
“知道了~”
袁紹只好暫時不去理會袁術,衝傳令兵擺了擺手。
袁術見士兵一個個進來稟報,也只好按下心中的不悅,退到一旁。
“報~孫將軍急攻虎牢關數日未下,已經退後十里紮營!”
“知道了!再探!”
“報~西涼軍前鋒華雄,率軍五萬,直逼虎牢關。”
“知道了,傳令孫文臺將軍,小心戒備!”
“報~~~~”突然,一個傳令兵拉長了尾音,急匆匆跑了進來,單膝跪于帥帳下,“洛陽城中傳出訊息!太傅袁槐被董卓當堂斬殺,袁太傅全家老小全部問斬!”
“什麼?!”袁紹一聽,頓時心如刀絞,面色泛著異樣的紅暈,刷地拔劍砍在了帥案上,“啊———!董賊!我與你勢不兩立!”
“報!孫文臺將軍急報……”
又是一名哨騎衝進帥帳,單膝跪地抱拳,可話還沒說完,帳門就被粗暴地掀開,隨即炸響了一聲暴喝,“袁公路!”
袁術正冷眼旁觀袁紹發瘋似的劈砍,沒沒成想突然被叫到,微微一愣,就看見一人衣甲破爛,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雙眼噴火,像要吃人似的盯著他。
“孫伯符?”袁術吃驚地看著眼前之人,“你、你為何這般模樣啊?!”
進來之人正是孫策,他聽得袁術此話,更是火冒三丈,“袁公路!你屢次給我軍送來糧草!將士們都吃飽喝足,飯量酒量銳減!那華雄趁機全軍掩殺上來!”
孫策突然打了個酒嗝,隨即將手中的破酒盅往地上一摜,“這個酒盅,喝倒了十七個西涼賊子!如今我江東子弟,正如這破盅一樣,在和西涼軍拼吃拼喝!”
“這、這這……”袁術攤著手,一時語塞,倒是剛才還因叔父之死而悲痛發狂的袁紹,率先冷靜了下來,“伯符將軍勿憂!且下去歇息片刻,消消食醒醒酒,我即刻派兵前往支援!”
孫策一言不發,依舊恨恨地盯著袁術。
“來人~”袁紹無奈,只得朝帳下的傳令兵吩咐道:“送孫將軍下去歇息,即刻傳命公孫瓚,令他派趙雲前去接應孫文臺將軍!”
“諾!”帳下跪著計程車兵連忙應聲,趁機溜了出去。
孫策面色這才緩和了幾分,僵硬地朝袁紹抱了抱拳,轉身走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