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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十載舊事(三)

她打算按照店員們給出的線索去找陸媛的現任男友,回頭時發現林雁回有些遲疑。

他面色尷尬地說:“我不太想去見他,之前鬧過不愉快,現在媛媛又出了事,我——”

班珏琳站定腳,凝望了他一會兒,像是不打算拆穿他一般,體諒地點頭道:“那我們分頭行動吧。”

林雁回立刻答應:“好啊,你要我做什麼?”

“你去找出影片裡那雙皮鞋的主人。”班珏琳給出提示,“雖然畫質不太清晰,可他的鞋子價格不菲,如果沒錯,應該是華倫天奴。”

縣城裡能夠穿得起這種牌子的人可當真是鳳毛麟角。

林雁回看著班珏琳的眼睛,他總覺得她像是知道著一些內幕。

“晚上見?”班珏琳歪了歪頭。

林雁回一愣,應聲道:“哦,晚上見。”

那是屆時將要交換資訊的暗示。

7.

按照銀龍超市店員給出的資訊,“羶味兒”、“牛肉名片”……班珏琳一路找到了附近的副食市場裡。

賣牛肉的攤位在最裡頭,她要穿過水果攤和魚攤。

班珏琳她視線飄忽地看著小販們將肉塊切割、水果裝箱,再用捕蠅紙揮趕著盤旋在生肉上頭的不知名的蚊蟲,言語中夾雜著粗魯的詞語。

“你這老太太怎麼這樣啊,現在誰還用現金付賬了,我說找不開就是找不開,你愛買不買!”嘰嘰喳喳的吵嚷聲將班珏琳的步伐拉了過去,她遠遠地看見那個站在牛肉攤後方的高個子男人,又年輕又老的面容,一雙眼睛黑而亮,面板也是黝黑的,穿著一雙藍色的水靴,腰上綁著零錢包,手裡握著把割肉的菜刀,刀刃上滴著血水,水淌了一地,地上是兩眼翻白的牛頭,脖頸處的血肉還連著筋。

班珏琳一步步地走向他,走到他跟前時,他還在對著老太太的背影罵個不停,直到看見班珏琳,他抬起衣袖抹了一把鼻子,臉色也沒見多好看,語氣極衝地問了句:“買牛肉嗎?”

班珏琳靜靜地打量著他,把他看得不高興了,班珏琳才說:“我是陸媛的鄰居,也算是她的朋友。我聽說,你是她的現任男友。”

年輕男人的表情變了變,裡屋傳來一聲女人的召喚,他應了句,然後警惕地看向班珏琳,像是擔心她是來挑起事端的。

班珏琳還想說什麼,年輕男人立刻拉著她朝後面的冷庫走去,滿手的肉羶味兒沾在了班珏琳乾淨的衣袖上。

等到了冷庫門前,四周空無一人,他終於鬆開了班珏琳,冷臉問:“你究竟是誰?怎麼找來的?”

班珏琳介紹了自己和陸媛所住的小區情況,先是說明了自己見證了陸媛的死亡現場,又說了自己已經在警局錄過了口供,並且很想協助警方儘快找到殺害陸媛的兇手。

聽了這些,他也沒打消自己對班珏琳的疑慮,甚至問道:“你不會是來錄音的吧?”

班珏琳立即拿出自己的揹包給他看,裡面空空如也,除了手機就是紙巾,他拿出她的手機檢查了一番,又不放心,還將她的手機強制關機。

確定再沒有任何問題問題,他還讓班珏琳轉了一圈,並把所有口袋都翻出來給他看。

他終於確信她身上沒攜帶任何錄音裝置,這才放鬆了戒備。

“你來找我是想問什麼?”他說。

“你和陸媛之間的關係……”

“她死之前是情侶,現在已經不是了。”他示意自己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個廉價的戒指,“我結婚了。”

班珏琳驚歎於他男女關係的速度,但也知道這和自己無關,她只需要關注重點:“我想知道在陸媛死之前,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當天下午吧,我們還見過一次。”

8.

“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分分合合很多次了,兩個人學習都不好,出身也不怎麼樣,但是她比我要慘,她最起碼還為了改變命運而專升本,也想考編制,但大學畢業後考試考了一大遍,她就是考不上,連面試的尾巴都摸不到。”男人說這話的時候開始吸菸,吸到一半才問班珏琳介意與否。

班珏琳搖搖頭,示意道:“請繼續講。”

“她比較虛榮嘛,不肯讓人知道她家條件不好。我其實倒無所謂,反正我倆家庭狀況都不好,我爸媽離婚了,在我好小的時候就離了,我媽一個人帶我,挺苦的。她呢,也好不到哪裡去,是個孤兒,唯一的親人是她姥姥,在她20歲那年就死了。現在的父母其實她的遠房舅舅舅媽,都算不上什麼實在親戚了。也是沒辦法,人總得活著,就是她總說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不專升本了,浪費學費。”說到這,他又吸進一口煙,再用滿是羶味兒的手蹭了下鼻子,然後才接著說。

“我們兩個21歲時已經分手十幾次了,可那會兒我家催我結婚,我當時除了她也沒有更好的物件,就想著也許結婚之後就好了。所以,我們兩個開始認真找工作。在沒賣牛肉之前,我覺得人還是要體面,更何況在這種小縣城除了考編,就是送外賣,運氣好的話,還能透過長鋼企業的面試做工人。”

班珏琳低聲重複了一句:“長鋼企業……”

“對啊,長鋼企業可不是那麼容易進的,需要有引薦人,說白了就是要有那麼點關係背景才行。”男人嘖了嘖舌,“好在她當時已經是金水源洗浴的收銀員了,那家老闆的弟弟就在長鋼企業,還是個小領導,我就覺得可以利用這層關係來進長鋼企業做事。”

班珏琳不由地沉下了臉色。

他繼續說:“我媽也是那個時候才同意我們兩個結婚,早先覺得她無父無母的,也沒有什麼關係,幫襯不上我,所以也不是很同意。但自打知道她能找關係幫我到長鋼企業做工人後,也就不再反對。而且事情剛決定推進後,她就懷孕了,我倆也必須開始籌備結婚的事,再不結也不是個事兒了。”

他說到這,眼裡的光猛地黯了下去,隨即長嘆一聲道:“可她卻和我說,她不想生下孩子,而且還和我提出分手,無論我怎麼追問,她也不肯告訴我原因,還單方面的悔婚,讓我一時之間搞不明白情況。”

班珏琳蹙起了眉,問道:“但是我沒看見過陸媛帶著孩子,按照你說的這種情況,她理應——”

“孩子被她打掉了。”他說得很平靜,“具體原因我不清楚,但是她和我分手之後,就把孩子打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會兒是2年前,發生在她22歲的時候。再之後過了很久,大概有半年,我忍不住聯絡她,她也沒有拒絕我,但是卻不肯複合,還說只能當普通朋友,也不可以經常見面。”

班珏琳又問:“那你現在為什麼沒有在長鋼企業做工人呢?”

“因為我和她在她打掉孩子之後就分手了,是真正的分手,我也無心考慮工作的事情,她也沒有再提為我幫忙的事情,也就作罷了。”他聳了聳肩膀,不以為然道:“反正現在也很好,我和我老婆是在4個月前結婚的,現在還沒孩子,兩個人都挺快樂,過去的事情我也不願意再提,我老婆並不知道我的過去,試問誰想讓現在的妻子知道過去差點有個孩子呢?我也怕我老婆會多心,所以不願意面對任何來問陸媛事情的人。”

“除了我之外,還有人來問過你陸媛的事情?”班珏琳有些激動地追問道:“誰來問過你?什麼時候來問的?”

男人彈掉菸灰,有些警惕地打量著班珏琳:“你關心這個幹什麼?”

班珏琳只好平復心情,斟酌著用詞,謹慎地打聽:“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希望你能告訴我那些人都是誰,這也關乎陸媛的案件進展。”

“哼。”他輕蔑道:“那些人也是這麼說的,我看你們倒像是串通好的,就好像都盯上了陸媛一樣。人死都死了,還抓著不放,居心何在呢?”

“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害死了陸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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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卻反問道:“知道了又怎樣?抓到兇手了又怎樣?陸媛就會活過來?”

這話聽著十分不順耳,班珏琳彷彿意識到了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並不悲傷,而且,他似乎對陸媛的死知道些隱情,可他不肯配合,而且還試圖洗腦自己、洗腦別人:“我都和她分手那麼久了,早都沒什麼感情在了。更何況,活著的人總歸要向前看。哭一哭,痛苦一陣子就行了,還得過生活呢。”

班珏琳忽然無法相信這樣的話,是從一個與陸媛曾有過多年感情的男人嘴裡說出的,她總覺得在她出現找他之前,一定有許多人來對他進行過試探,無論是金錢,亦或者是收買,有好的,自然也有壞的,所以才造成他最初對班珏琳的敵視,以及確認安全後的冷淡。

他心中知道班珏琳是無法將他怎樣的,而她的身上,也並沒有他想要的價值。

從這一點可以推斷得出,搶先在班珏琳之前找到他的人,要麼給過他威脅,要麼給過他好處。

這令班珏琳已經明確陸媛的死的確和“大有來頭”的人物脫不開關係了。

她乾脆另闢蹊徑,對面前的男人說道:“其實,你身為陸媛的唯一親人——你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昇華成了男女之上,而一旦找出兇手,你是應該得到賠償的。”

果然,他因賠償二字而變了變臉色,甚至都沒打算裝蒜,而是直接問——

“什麼賠償?”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在警方之前找到兇手,且有意私下解決的話,對方搞不好會給你一大筆錢,因為你和陸媛的關係最近,是可以繼承她的賠償的。”

“你在耍我吧?以為我文化少,不懂這些?”他狐疑地皺著眉,“陸媛是被人殺死的,就算找到兇手,他怎麼可能會有賠償?如果是意外死亡的話,或者是工傷,說不準還有賠償的可能性……”

“假設害死陸媛的人,是和她工作上有關的人呢?”

男人也並不避諱這個話題,想來又不只是班珏琳一個人問他這種問題,早就麻木了,他說的雲淡風輕的:“那樣就更別指望賠償了,也不是在工作時間內死的,而且要是因為私事而發生爭執、令對方起了殺心,就變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和工作更沒有絲毫關係了。畢竟那群人——”

“哪群人?”班珏琳忽然打斷了他,她凝望著他那張因長期風吹日曬而黑裡透紅的臉,無比冷靜地說道:“是金水源洗浴中心,還是陸媛做保姆的人家,又或者……是長鋼企業呢?”

班珏琳的話,令男人怔住了。

他驚愕地問:“你什麼意思?你說……陸媛的死,和長鋼企業有關?”

班珏琳卻覺得可笑似的反問道,“怎麼,你不是在她出事當天的下午還與她見過面嗎?難道沒有看見她的老闆出入她家中嗎?”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還有事,你自便吧。”說罷,他倉皇地轉身要走,班珏琳再一次喊住他。

她從手機裡拿出了一個人的照片,是崔琦。

“這個人,你應該不陌生吧?”

男人的眼神中略有慌色,他趕忙別開視線,故作鎮定地回道:“我不認識,和我無關。”

“他是陸媛的前男友,也就是在與你分手後的,陸媛的男朋友。”班珏琳收回手機,不動聲色地繼續說:“他是長鋼企業的人,也是金水源洗浴中心老闆的弟弟,更是陸媛做保姆那家人的兒子。”

“你既然清楚這些,還來問我幹什麼?”

“我想要你把他和你達成的協議告訴我。”班珏琳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戴的項鍊吊墜,“不然,錄音內容我會拿給你老婆聽,你不是不希望她知道你過去的事情嗎?”

男人瞬間震怒,衝上來就要搶班珏琳的項鍊。

可她早就料到他的打算,迅速向後退去,遠離冷庫之後,便是嘈雜的副食市場,人來人往,自然不能輕舉妄動。

男人懊惱地握緊了雙拳,班珏琳微笑道:“還是說,你不怕你現在的老婆知道你與陸媛之間曾有過一個孩子呢?”

“那孩子不是我的!”他大喊出聲,引來旁人側目。

班珏琳看著他臉上的驚亂,也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