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室內的燈快壞了,滋滋地閃爍不停。
“班小姐,你作為這樁雨夜遇害案的唯一目擊證人,請再和我們確認一次——”警察拿起手中的照片,同坐在面前的人點頭示意道:“死者是不是這個人?”
昏暗的室內,班珏琳凝視著照片上的年輕女人,眯眼想了想,肯定道:“沒錯,是她,陸媛。”
“你還能記得準確的案發時間嗎?”
班珏琳很認真地回想著:“我記得的,因為當時我剛回家沒多久,聽見隔壁一直在爭吵,我還特意看了一眼手錶,是晚上8:30左右。”
“具體的爭吵內容有沒有聽到?”
班珏琳搖搖頭:“沒有,我也不方便去聽別人是因為什麼在吵,但是我記得他們吵了很久,一直到9點多的時候還沒有結束。”
警察手中的筆在飛速記錄。
班珏琳的視線落在他的工作手冊上,繼續緩緩說著:“快到10點的時候,我太累了就睡下了,中途被隔壁的響聲驚醒,然後就聽到了氣沖沖的關門聲。等到今天早上7點,我就去敲隔壁房門了。因為,我和陸媛一直都約好晨跑,可是敲了好長時間她也沒開門,打電話也沒接,我很擔心,就聯絡了物業。”
無錯書吧兩名警察的目光交流了一下,其中一個又問:“你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報警,而是選擇聯絡物業開鎖呢?”
“我沒想到她會出事,而且當時也覺得貿然報警很草率,直到物業開門離開後,我獨自一人進去她家才發現——”話到此處,班珏琳的神色變得有些後怕,她不安地蹙起眉,艱難地說出:“才發現……她家裡地板、牆壁上都是血……”
詢問室裡很冷,班珏琳的身體不自覺地發抖,雙方都因她最後的那句話而陷入了沉寂。片刻過後,警察將現場照片擺放在她面前,指著其中一張說:“班小姐,請再確認——這和你報警之前的死亡現場是否一致?”
班珏琳瞥向那張照片,陸媛躺在臥床上,雙手交疊在腹前,很明顯,她已經死了,但是穿戴完整,除了嘴角有血跡滲出外,根本看不出其他異樣。
班珏琳很快便移回了視線,她的眉頭越發蹙緊,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當時太害怕了,記不得現場了,我只是第一時間意識到她死了就立刻報了警,所以……我不確定現場是不是和照片中一樣。”
那樣的場景令她聯想起過去的記憶,血泊和尖叫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忽明忽滅地閃現,她痛苦地抿緊了嘴唇。
警察意識到她的狀態不再適合接受盤查,而外面還有人在等候做筆錄,所以便同她道:“班小姐,由於陸媛的案子只有你是唯一的現場目擊證人,我們在調查期間還會需要你繼續配合,請保持通訊暢通,謝謝。”
班珏琳微微鬆了一口氣般地站起身,在走出詢問室時,她看到小區裡的保安和物業人員都等候在門外的沙發上,室內的警察傳道:“保安張先生,請進來做筆錄。”
保安在經過班珏琳身邊時點了點頭,掐滅自己的菸蒂扔進了詢問室門口的垃圾桶。
班珏琳攏了攏外套的衣領,和物業人員打了聲招呼,便走出了警局。
2.
近來的南縣發生了震撼的雨夜連環殺人案,由於案發時間均是雨夜,且都是發生在一個月內,所以受到了警方的高度重視。
而說來也巧,陸媛作為第三名受害人,與第二名死者是僱傭關係,最為令人感到震撼的是,他們都是住在同一個小區、同樣都是死在家中。這令小區的居民們形同驚弓之鳥,都覺得樓道內陰氣極重,十分不吉利。
從第一個說起,死的是經常在小區外徘徊的拾荒老人。第二個,是金水源洗浴中心的老闆,他的死狀悽慘,是在自家浴缸裡觸電身亡,被發現屍體的時候通身赤裸,現場卻沒有留下任何兇器。
最後一個是陸媛,她住在13號樓701,與第二個只差一棟樓號,同時,她也是班珏琳的隔壁鄰居。
想來班珏琳也才大學畢業不久,剛剛回來老家才過去半個月,就要倒黴地撞上鄰居被殺的兇案。
還記得兩個小時前,作為報案人的班珏琳守在陸媛家門外不敢隨意離開,警察、保安和物業先後趕到,現場開始混亂。很快,陸媛的父母在也趕來了,二老開始大哭大叫,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班珏琳理所應當地被帶回了警局。
在被詢問之前,班珏琳曾聽到兩名警察在和前來報送材料的法醫探討著:“現場已經還原了,死亡原因就目前來看是窒息,但還需要進一步屍檢才能知道具體。地板上那些來來回回的腳印很可疑,你們等一下負責把監控錄影調出來。”
其中一名警察小聲喊住了準備離開的法醫,頭疼地說道:“那個小區的物業說13號樓的監控最近壞掉了,還沒來得及修。”
“這麼巧?可小區門口守衛室的保安總能看到可疑人員進出吧?”接下來,法醫又悄聲說道:“死者身上有嫌疑人的指紋,那個指紋在上一樁雨夜案裡也出現過,可當時由於證據不足而不了了之……這一次如果能在監控中找出端倪,案件可能就會出現新的進展。”
班珏琳因“嫌疑人”三個字而悄悄抬頭,她看著詢問室門口的警察和法醫,聽見他們最後交換資訊說:“那個嫌疑人的身份在目前已經很清晰,是長鋼企業的專案副經理。”
長鋼企業。
這四個字令班珏琳心下一沉,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而警察在這時和法醫道別,重新坐回到她的面前。
在開始錄口供的最初,警察也詢問過班珏琳對當地的長鋼企業有什麼印象。
班珏琳當時只是回答說:“我剛剛大學畢業回來,只是個普通的待業人員,對那樣的大廠子可一點都不熟悉,不好意思了。”
3.
警局外面下著雨,班珏琳伸手去接,雨水打溼她的手指頂端,冷得刺骨。
她打了個寒噤,忍不住對這種天氣心生厭惡。
抬起手錶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中午12點了,陰沉的烏雲模糊了時間界線,她正準備去馬路對面乘車時,突然感受到一抹視線。
好像有人正在凝視著她。
班珏琳瞬間警覺起來,充滿戒備地張望四周,撐傘的行人三三兩兩,長街上清冷而靜謐,並沒有什麼可疑的身影。
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但班珏琳還是轉過身,打算從後趟街離開,結果剛轉頭,就撞上了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兩人皆是退後一步,班珏琳率先抬頭打量起面前的人,是個約莫26、7歲的年輕男子,眉眼乾淨,衣著不俗,長著一雙人畜無害的下垂眼,他歉意地對班珏琳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本想開口喊你的,又怕嚇到你——”說完,他將雨傘換到左手,再將右手伸向班珏琳:“你好,我叫做林雁回,也是剛才在候問室裡等著做筆錄的。”
剛剛的警局大廳裡有這個人的存在嗎?班珏琳狐疑地盯著他,並沒有去握他的手,而是反問道:“有事麼?”
“你別誤會,我沒有惡意——”
班珏琳打斷他:“如果你還沒做筆錄,回到警局等警察傳話比較好。”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近在咫尺的警察局。
他連忙解釋道:“警察說了,下午2點再來等候傳訊,這會兒是法醫那邊有了屍檢結果,他們要臨時開會。”話到此處,他神色悲痛地長嘆一聲,盯著班珏琳的眼睛說:“我看到你錄完筆錄就出了警局,又一直站在外面沒走,所以,我心想……如果你現在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媛媛的死……我心裡很難過,而你又是她的鄰居,我們都算得上是媛媛的朋友。”
“媛媛?”班珏琳蹙了眉,“你和她很熟嗎?”
“我是她的朋友,出事前她打過電話給我,所以我才會被警局傳話過來。”說完這話,林雁回忽然緊張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這邊之後,他才低聲繼續說:“昨晚去過她家的那個人,你知道他是長鋼企業裡出了名的黑心經理嗎?”
班珏琳搖頭,表情也變得凝重,並追問道:“你認識他?他是誰?和陸媛是什麼關係?”
林雁回沒有立刻回答,他指了指對面的一家麵館,提議道:“路邊說話不方便,我們去那裡如何?”
班珏琳沒有猶豫,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