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對方演戲很是到位,只笑著說:“沒事,我OK。”接著,他又繞到周青身邊,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咱們回去吧,喊著你那個朋友……時間不早了。”
周青站起身,對方順勢向她身邊傾了過去,班泯將手裡的煙按滅在了菸灰缸了,迅速走上來拉過他,又對周青說:“車停哪了?我找代駕送你們。”
周青盯著他看了片刻,最終對班淮說:“你的車鑰匙呢?”
同事摸索著口袋翻出車鑰匙,交給周青後,她又把鑰匙給了班泯,說:“在對面的停車場。黑色寶馬5系。”
小趙吹了聲口哨:“不愧賣保險的,有錢就是好。”
班泯不以為然地拿著車鑰匙往酒吧外頭走,臨走時安排崔琦叫個代駕,畢竟在場的所有人都喝了酒。
周青趕緊去舞池那邊找她的那個朋友,她已經跳得滿身大汗、醉意燻然的,等到周青扶著她走出酒吧時,班泯把那人的車開到了門口,下來的時候安排好了行程,先把醉得最嚴重的男同事和周青的朋友送到家,崔琦和小趙負責在車上護送。
這個時候還沒人發現不對勁,都在相互叮囑著路上注意安全、把女同胞平平安安地送到家之類的,磨蹭了十幾分鍾後,代駕終於趕了過來,一幫人上了車,崔琦向班泯保證事情交給他,絕對穩妥。
目送代駕將車開走後,周青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因為,現在只剩下了她和班泯兩個人。
意識到尷尬的周青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班泯瞥她一眼,很自然地說:“我可不是因為想要和你獨處才把他們支走的。”
周青依舊不吭一聲,掏出手機叫車,結果發現群裡沒一個司機回應她,她看了一眼時間,11點多,的確都差不多收車了。
但班泯的代駕怎麼就來的那麼快?
他該不會……事先就已經讓人約好了代駕?
周青側眼看著他,他也在看著她,面不改色地問:“我送你?”
“不用了。”她終於回應了他,並準備朝前方路段走上一陣子,運氣好的話還能拼個車。
“太晚了。”他拉住她,“我送你。”這次,從疑問句改成了陳述句。
周青停住腳,就那樣被他抓著胳膊僵持著,並且,還好像有點雀躍的樣子。
周青抿抿嘴角:“其實也不用太麻煩了,我自己真的可以。”
“我知道你可以。”見她沒再抗拒,他便扯著她往前走,“你放心,我只是想送你安全回家,沒有什麼其他意思,你不用太敏感。”
其實班泯這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很溫柔的,像他這個年紀又身在這個職位上的人,周青是從來都沒有感受到過有第二份這種溫柔的。
注意到她警惕的眼神以及長久的沉默,班泯反而笑道:“你這個樣子,很容易就讓我誤解為你在往奇怪的方向幻象。”
知道他是在故意扭曲事實,周青也不打算上他的當,所以就落落大方地點頭說:“好,那就你送我。”
15.
學生時代時,班泯的朋友圈背景一直很奇怪,至少在別人眼中是奇怪的。
卡通圖案的,綠色的,一片青蔥樹林。
連個性簽名也是個樹林的圖案。
在高中那會兒,同學們就總說班泯是在暗戳戳地秀恩愛,肉麻死個人。
而當時的周青也才和班泯正式確定關係不久,兩個人都有些拘謹和侷促,她也曾問過班泯為什麼不換換背景圖,多少有些不符合他青少女的活潑形象了。
“挺可愛的。”他說,“一片青也很可愛。”
那會兒的兩個人正在朋友家裡找電影看,晚秋時節的風穿過落地窗,將一樹清香吹進客廳,周青的髮絲隨著微風飄動著,撩過班泯的臉頰,他低垂著眼,呼吸停滯了幾秒。
當週青的手指碰觸到他手背的時候,班泯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不動聲色地拿開了手,舉起一個盒子說:“這個好像是他新買的碟子,他說是藍光高畫質,你想看嗎?”
周青打量著那個盒子:“都沒有封面啊,就側封上寫著‘波野喜’。”
班泯也看了眼側面,皺著眉,“我還沒有看過,也不知道是什麼型別。”
“聽上去好像是能獲獎的那種電影名。”
“管他呢,反正咱們兩個可以一起看。”
周青點點頭,班泯就架好了裝置,將盒子裡的光碟取出來,折騰了足有五分鐘後,他拉著周青坐到沙發上,“總算弄好了。”接著點了播放鍵,還把事先準備好的零食遞給周青,是樂事新出的口味。
周青剛把薯片塞進嘴裡一塊,始料不及的是,電影一開頭就是非常具有衝擊性的愛情動作片畫面。
隨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呻吟聲傳出,周青和班泯兩個人都風中凌亂了。
班泯尷尬得手忙腳亂,正想著趕快關掉電影時,卻一個不小心把遙控器砸到地上,音量瞬間搞到最大,奇奇怪怪的聲音不堪入耳,周青更是哇的一聲大叫,薯片盒子都掉在地上了。
班泯急出了一頭汗,終於在事態陷入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關掉了電影。
他驚魂未定地盯著投影儀,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剛才都看到了什麼鬼畫面。他同桌那個王|八|蛋,都帶了些什麼虎狼電影給他!而且還把側封搞的那麼奇怪,波野喜算什麼爛名字?最起碼也該偷偷告訴他一聲這種電影只能一個人時才配觀看的吧!
等會兒,波野喜。
靠……
班泯癱下肩膀,英明如他,竟然這會兒才明白“波野”二字的具體指代。
倒也怪不得人家了。多麼赤裸裸的明示啊,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結果周青偏要在這時候給他的頭頂上頭加一根稻草:“沒關係,你也不必消沉,你到底是男生,也很正常,呵呵……”
那個“呵呵”真是太具有歧視性了。是在可憐他嗎?他長了一張這樣的臉,還需要她來同情嗎?
結果他心裡翻江倒海的情緒澎湃,說出口的也是一句訕訕的:“呵呵……”
但接下來只剩下安靜。
尷尬的安靜。
連呼吸都不敢大幅度的那種安靜。
那一場愛情動作片在二人的心裡面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周青也不吃薯片了,班泯也不敢靠近她身邊了,誰也沒說話,都在模仿啞巴。
但由於她一直不說話,班泯當時心裡很不安,心想著她不會覺得他是個變|態|色|魔吧?但他也說過這個電影是同桌的,可這種情況下再去解釋反而像是在推卸責任,更何況他的朋友也是他選的,所以把朋友拿出來做擋箭牌也屬實更加猥瑣。
可他還是很在意,於是偷偷地去瞥她,見她正蜷縮成一團,在瑟瑟發抖,很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動物。
“那個……”班泯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體,在距離她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來,輕聲詢問道:“你還好吧?”
她非常慢地點了點頭,很明顯是不太好。
難道是剛才的電影令她產生了生理不適?
不會吧,其實也只有幾個觸目驚心的片段而已,他很快就關掉了。而且她也不像是會耿耿於懷的個性,肯定還是有別的問題。
“肚子痛?”他問。
她搖頭又點頭。
他算了一下日期,“你來大姨媽了?”
她這次只有點頭。
16.
班泯懂了,立刻把她給抱到了沙發上,然後又急匆匆地去自己房間找到了一條毛毯,給她蓋好後又非常懊悔地說:“我直接把你抱去床上多好,你等等,我這就——”說著就去公主抱。
周青立刻制止他:“不用!我在沙發上就可以,我……我不想去床上。”
班泯覺得她誤會的不是一般的大,趕緊為自己洗清嫌疑般的解釋:“你想什麼呢,猥瑣不猥瑣?這種時候我怎麼可能佔你便宜,這點分寸我還是懂的。”
周青肚子又是一陣痙攣般的疼,也沒餘力和他吵了,就貓進毛毯裡不吭聲。
班泯有點心疼地看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去煮薑茶給她喝。可這裡沒有紅糖,只有姜,索性還有檸檬乾片和冰糖,統統放進鍋裡一起煮,很快就端了出來,她嫌燙,他就給她吹涼,她又嫌喝起來太甜,他又兌了一些水來稀釋。
可她還是不肯喝,說是不好喝。
班泯簡直要抓狂了,他脾氣不好這件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突然覺得周青比班珏琳還難伺候,心裡想要罵“愛喝不喝”,結果說出來的只有一句無奈的:“那我餵你喝。”
“你就算是用金湯匙餵我喝也不會變得好喝啊。”周青不僅肚子疼,頭也疼了,她將毛毯扯下來一點,同情地看著他:“這有花茶嗎?茉莉花,白桃烏龍之類的。”
“有黑莓茶,我剛看到櫃子裡有。”
“放個黑莓茶包中合一下吧,會變好喝的。”
得令的班泯立即照做,鼓搗了一會兒,終於大功告成,這一次,周青倒是乖乖地喝了了不少,嘴角殘留著的水跡還沒等擦拭,班泯就很迅速地湊過去親了一下,目的是幫她處理嘴角。
周青向後退了退,有點警告的意味:“先說好,你今天不許亂來。”
班泯翻個白眼,就好像他曾經亂來過似的。
“行了,好好休息,睡一覺之後就會舒服了。”
周青找到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重新躺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重,壓在我身上很沉。”
“你怎麼這麼多事兒。”他不情不願地坐起身,拿出手機要開始打遊戲。
周青打量著他的側臉,很小聲地問道:“你為什麼都不在朋友圈發我的照片?”
“你想我發?”他已經開了一局,所以問的心不在焉。
周青看他只顧著打遊戲,絲毫沒有理會她要求的意思,於是她翻個身睡覺去了。
等到1個小時後她睡醒,瞥見班泯正戴著耳機靜靜地坐在沙發下頭看電影,這次不是奇怪的片子,是《風之谷》。
他看得很入迷,周青不想打擾他,就默默地拿出手機刷朋友圈。
結果看到他發表了新動態。
50分鐘之前釋出的,照片是她正在沙發上裹著毛毯熟睡的樣子,配文“她在睡覺,我很無聊/白眼/”。
評論密密麻麻的,如同刷屏。
周青忍不住笑出了倍感甜蜜的模樣,由於她看得太過入迷,連班泯湊到她身邊時都沒發覺,直到他溫柔的呼吸撩在她耳畔,她才轉頭看向他,而他已經近在咫尺,只要一低頭,就能親到她。
“怎麼樣,我的做法滿意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抿嘴偷笑,裝模作樣地回答:“馬馬虎虎吧,希望你下次發揮的更好。”
“你放心,只要你發話,無論什麼方面,我都包管你意猶未盡。”他笑得有些壞,挑眉的樣子撩撥心絃。
當初的那些甜言蜜語彷彿都在昨天,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班泯自己都記憶猶新。
可是算了。
他已經決定不再陷入這份桎梏之中了。
打從知道周青曾經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用、陷害他之後,班泯那顆生而為人的心,也因此而破碎了。
他可能再也不會去愛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愛是真的。
無錯書吧更何況,他一度認定自己沒有被周青欺騙,老班或許就不會死的這個事實後,他只是越發的懊悔與悔恨。
他恨周青不假,但他最恨的,還是他自己。
反正他的人生已經是如此了,他並不介意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更糟。只要能讓那些殘害過他全家的人付出代價,他願意為此而孤注一擲、赴湯蹈火。
而面前的周青,就是他決定踏入深淵的第一步。
所以,在將周青送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對她丟擲了直球,很強硬地問道:“你要做我情人嗎?先說好,你不是唯一的,也不可能會和我結婚,但你的回答除了願意,不該有別的答覆。”
周青當時是有些憤怒的,可那又怎樣?在金錢和權勢的面前,她的憤怒顯得可笑。
於是,她只猶豫了十幾秒就點頭說:“我願意。”
班泯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容,原來曾經被他當做寶物的女人,竟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