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隆隆……”
衝擊鑽的聲音又讓崩鐵想起了看見飛船降落的那天。
沒想到自己現在居然在打洞救那艘飛船的主人了——他沒有傻到用衝擊鑽去直接對付地堡外牆,而是在奄奄一息的薩里指引下找到了地堡坍塌的位置,嘗試打碎這些碎石。
“怎麼樣……能打通嗎?”
“您放一萬個心!打不通我踹爛你的屁股,讓你以後都不用再放屁了!”後半句話是他小聲對操作衝擊鑽的崩闢說的。
同時,崩鐵對外星人的科技第一次真正感到驚異——在衝擊鑽的噪音下,薩里那並不算大的聲音居然還能清清楚楚地傳到他耳朵裡,光是這對講系統就當得上一個黑科技的名號。
而在地堡裡,披頭散髮靠在碎石邊上的薩里已經徹底失去了當時迎接會上那副翩翩公子的樣子。
過去的一段時間裡,不是沒有其他人來搜尋他,但現在他除了突然冒出來的過路人以外,誰都不敢相信,那些星球上的官員每個人都有謀害他的嫌疑。
所以薩里一直就躲在狹窄的地洞裡,等著崩鐵回來。
現在的他比爆炸剛發生那時還要狼狽了太多,身上乃至臉上都滿是傷痕,雙手更是不堪——這幾天裡,等待崩鐵的救援到近乎絕望的薩里不甘心坐以待斃,仗著自己改造後的身體想要用雙手挖出一條通道來。
還別說,真讓他沿著地堡坍塌的地方挖出了幾米深的通道,然而代價是能量近乎耗盡,雙手上的面板也已經完全磨損,露出了下面的碳纖維裝甲層,關節更是不堪重負,此時就連抬手都很困難。
聽著逐漸變近的轟鳴聲,薩里忍不住咧開了嘴角。
“鐵,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保證讓你成為一位督察,甚至是總督!”
“嗐,咱倆誰跟誰啊,咱不談那虛的,多給點兒錢就行。”
“……”
薩里深吸一口氣,被灰塵嗆地咳嗽幾聲。
他實在不習慣崩鐵那種前後矛盾的說話方式,既禮貌又無禮,既謙虛又自大,既親近又疏遠,既慷慨又貪婪。
陰陽怪氣得很,也不知道是在什麼人的教導下學成了這樣。
“少爺!好像挖通了!”
“嘿!還真是!透光了嘿!”
薩里臉色一變,趕緊嘗試起身,想要躲開不知道會從哪兒鑽出來的鑽頭。
但改造後的四肢在缺乏能量的情況下,說不動它是真的不動,沒有什麼腎上腺激素分泌啊小宇宙大爆發啊之類的說法。
“等等!你們等等!”
“什麼?動動?我們在動了啊特里大人!”
薩里心裡大罵,忍痛用腦後勺使勁一頂,借力趴到了地上,然後肩膀和下巴一齊用力,朝前方蛄蛹。
然而蛄蛹了半天,也沒聽見後面有什麼大動靜,使勁扭著脖子往後一看:“蠢……春田鎮的小哥,你們挖錯方向了!”
“春田鎮?大人你記錯了,我們是崩家鎮哎呦!少爺你幹嘛?”
崩鐵到底是比這傻大個兒精明一些,聽得出這位貴人是想用口誤來掩蓋自己的粗口。
“等我踹爛你的屁股吧……大人不好意思啊,我們這就重新挖!”
又是一個多小時後,薩里終於看見一截鑽頭破石而出。
於是他哭了,委屈,喜悅,憤恨,各種情緒衝擊著他的淚腺,到底只是個大男孩兒的他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貴族身份和雄心壯志,只想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發洩一下自己的情緒。
“特里大人!特里大人!噦……咳咳,您還能動嗎?”
薩里不回話,只是哭。
崩鐵掩著口鼻,這地方的臭氣即使是久經崩闢洗禮的他都難以忍受。這不是簡單的十天不洗澡或者滿地便溺帶來的臭味。四下一看,崩鐵目光一凝,看見了角落裡堆放著的幾具殘屍,於是大概也猜出了沒有給養的這段時間裡對方是怎麼活下來的。
為了活命,這沒什麼寒磣的,上輩子他總覺得自己活得不如意,但剛知道自己有機會再活一世的時候同樣是拼了老命,過程中也不知葬送了多少人復活的希望,和殺人沒什麼區別。
直到他知道了孫姓大哥的過去開始反向輸出為止。
雖然能夠與薩里有些共情,但崩鐵還是不由自主地稍微離他遠了些。
“崩闢,背上大人,咱們走!”
“啊?少爺,你看他身上還有……”
“別廢話!趕緊的!”
“哦……”
把人背到摩托旁邊,崩鐵又犯起了難:這來的時候也忘了想怎麼把人帶回去——把他直接放電驢上,崩鐵是絕對不願意的。
就連崩闢現在都一臉嫌棄,直接把外衣脫了,看眼神好像還在猶豫要不要把手也砍掉。
猶豫一會兒,他乾脆把綁在摩托上當做坐墊的木板拆下來,把薩里捆到木板上,然後栓在車尾,繫牢。
薩里不哭了,他感覺不太對勁。
“你們這是……”
“帶您回去啊,你這樣躺著能舒服點!”
“你們這車……呃,沒什麼。”
薩里心知這種看起來怪模怪樣但頗有科技感的車不可能是合規的,但他現在哪兒有立場去挑刺,人都被綁了!
‘算了算了,能活就行,反正這顆星球已經夠亂的了,哪怕這倆人是叛匪,那也是多一個不多……哼,等我繼承了侯爵之位,這些領地絕不是這個樣子。’薩里心想著,同時暗自慶幸沒告訴崩鐵自己的真實身份。
“嗚嗡!”
被電摩托散熱管噴出的熱氣轟了一臉的薩里再次感覺到了不對勁。
“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再商量一下運輸方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將近一半的時間裡,薩里都是隨身下的木板飄在半空中。
還有將近一半的時間裡,薩里身下的木板因為大大小小的石子而顛簸得像是內燃機外殼,他因此好幾次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而剩下的時間裡,薩里都是臉朝下被拖著走的。
雖然每次都馬上被崩鐵注意到,並停車將他回正,但他還是徹底破了相。
一直到崩鐵將車停好,幫他鬆綁,他都一直沒說話,因為他知道自己只要說話就必定是罵人。
崩鐵有點戰戰兢兢,心想著這怕是把人得罪慘了,所以在鬆綁的時候頗為猶豫,尋思著乾脆把人就這麼綁著扔溝裡得了。
“辛苦你了,鐵。”
薩里終於把氣喘勻實了,淡淡地開口道。
“誒,哪兒的話!那個……要不我現在就把您送到崩家去,好好休息?我這兒地方小,怕您住不慣。”
“不!你直接帶我去你住的地方吧!”
知道崩鐵是崩父的兒子後,薩里是稍微有些後悔的,直到聽說他是家中不受關注的幼子後才放下心來,甚至還有了些共情。
雖然這人實在是不靠譜,但薩里對崩鐵的信任還是要遠超崩家,又或者其他貴族、官員的。
“那成!崩闢!上!”
崩闢很鬱悶地把上衣穿回去,將薩里背起,三個人回到廢品站。
“誒!幹嘛去!”
“啊?回屋啊?”
“過來!得幫貴人洗個澡啊!”
於是崩鐵親自打水,崩闢則負責搓澡,而薩里負責……負責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果體被人翻來覆去地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