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很多，無慘穿了一身淺藍色的和服，右邊站著零餘子，零餘子一隻手挎著個籃子，正興沖沖地打量兩邊賣東西的小攤子。

無慘皺了皺眉，人群擁擠，讓他有一種不太舒服的窒息感，柔軟的觸感從手心傳來，他低下頭，看到了零餘子的手。

被牽住了.......無慘抿了抿唇，沒有拒絕，零餘子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紅了一下，有些尷尬，前幾天兩個人才說清楚，現在她又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人家的手，鬆開的話，感覺好尷尬的啊。

兩人的心思一時有些詭異，無慘目視前方，感覺到了零餘子的不安，話已經說出口，現在這種情況他有些不捨得，跟以前的感覺一樣，那時候的零餘子也是這樣，悄悄的拉住他的手，在他看過去的時候笑著。

但現在的情況是不同的，無慘嘆了口氣，他還沒有理清楚這個世界的零餘子和他的零餘子有什麼關聯，可他又不忍心鬆開，只好這麼拉著走了一路。

直到零餘子裝作驚喜的樣子，跑到了一個攤位前，看著上面掛著的木娃娃，無慘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心，沉默著走到了她的身後，零餘子笑起來，摩挲著手中的東西，“真好看”

“還好”無慘看著她側邊的頭髮，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把它們捋到耳後，然後說，“你很喜歡這種東西？”

“做的好看的我都喜歡”零餘子付了錢，把兩個娃娃放到了籃子裡，倒是忘記了剛才的尷尬事件，又忘另一個攤位跑，無慘把她手腕上的籃子接過來，挎在自己手上，覺得有些怪怪的。

這小籃子兩邊綁了粉色的蝴蝶結，被風一吹，帶子就四處飄，他拎在手中，面上一片淡定，然後跟在零餘子身後，零餘子已經被街上表演的花魁吸引了注意力。

這就是零餘子白天說的活動，無慘也隨著人群離開道路中心，這裡是一個很繁華的花街，離著村子倒不是很遠，花魁遊街，對大部分人來說都很有吸引力，無慘站在零餘子身後，猶豫了一下拽住了她的腰帶，防止她被人擠出去。

他的力道並不重，從縫隙中塞到帶子中，離著她的身體很近，無慘怔住，手抖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拿出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屬實不太適合做這些，無慘的手慢慢鬆開，眼前的身體忽然往前撲了一下，又被他拽了回來。

“我說啊......那個跟我很像的人還活著嗎？”

嘈雜的人群中，鑼鼓聲鳴，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卻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間，無慘看過去，零餘子背對著他，剛才那句話彷彿只是一個錯覺，他的手還放在她的腰上，沉默著，語氣很輕，“活著”

“為什麼不去找”零餘子看著豔麗的花魁，站穩了身體。

“找不到”

之後是一聲重重的嘆息，無慘掐著她的腰，沒入了人群中，從縫隙中零餘子看著花魁慢慢走過，她有些悵然，忽然轉過身抱住了他的腰，仰著頭，“打算找到什麼時候”

“.......”無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有一瞬間，面前的人跟他記憶裡的那個人慢慢重疊，他的手鬆開，平放在身側，低著頭，不知該如何看她，她的眼睛很漂亮，看著人的時候帶著一種奇異的破碎感。

要哭出來了嗎，無慘抬手抹了一下她的眼角，卻沒有感受到溼意，所有的晶瑩都被氤氳在了眼眶中，那雙大大的眼睛溼漉漉的，等了許久，周圍的人已經漸漸散了，零餘子笑了一下，那眼淚最終還是沒有讓無慘看到掉下來。

“哭什麼......”無慘喃喃道，她哭起來的樣子也很像，讓他一陣恍惚，面前站著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沒哭”零餘子把眼淚憋了回去，眼眶通紅，拽住無慘的袖子，笑道，“花魁遊街真好看呢，看的我都感動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誰都沒有提起來剛才發生的事情，零餘子把自己的小籃子拿了過來，撥弄著裡面的兩個小人。

夜風寒冷，她瑟縮了一下，肩膀上搭上了一隻手，無慘捏了捏，感覺著那種柔軟的觸感，“很冷嗎？”

“不冷”零餘子搖搖頭。

又開始下雪了，零餘子伸出手，看著雪花落在她的手中，被體溫融化，打了個噴嚏，走在前面，轉了個圈，那種悲傷的情緒好像離她遠去，無慘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唇剛剛勾起一個弧度，就一僵.......

猛地撞上了一個東西，零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視線上移，看到了一個赤裸著上身的人，說是人，又不太像，她面露驚懼，看著他沒有瞳孔的眼睛，往後挪了挪。

這是......什麼？好奇怪，怎麼好痛.......

鬼......無慘的瞳孔緊縮，他猛地看向零餘子，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滿目的血色，零餘子的嘴張了張，眸色有些茫然，似乎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東西在咬她，脖頸處是噴灑出來的血液，那隻鬼趴在她的身上，模模糊糊的時候她看到了無慘的臉。

為什麼會露出這種表情，零餘子死掉的話，你也會難過嗎，她的眸子有些空洞，血液的流失讓她發起抖來，離開這裡吧，無慘......她要死了嗎，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幕幕的畫面，她的眼睛睜大，也許是迴光返照，一下子將這隻鬼推開了。

“無慘.....大人？”她跪坐在地上，捂著脖頸處的鮮血，又支撐不住的趴在了地上，一隻手往前伸著，眸子暗淡，“零餘子一定會活下去的.......我好像看到了很多東西”

“您會丟下零餘子嗎？”

“雪團要吃飯了，它餓了”

“好好喝藥，無慘大人的身體會好的更快呢”

“無慘大人，一定要帶走零餘子”

“......”

零餘子在說什麼，無慘的瞳孔緊縮，聽著她說出一句句熟悉的話語，那是零餘子嗎，是屬於他的零餘子嗎，他渾身的血液快速冷卻，口中噴出了一口血來，想要上前，卻被阻止，那尖銳的爪子沒入了他的胸口，唇縫中的血液溢位，生命的流逝讓他有些無法行動。

“不會丟下零餘子”咳嗽了一下，血液染紅了地面。

“是嗎，雪團總是很吵呢”

“藥太苦了，零餘子下次也要帶著糖來”

“零餘子一直都在無慘身邊.....”

“.......”

那些從未說出口的蜜語，在此時說出來了，最後，無慘說，“我愛你”

雪越下越大了，潔白的雪地上是逐漸蔓延的紅，零餘子呼吸聲漸漸微弱，無慘掙扎著站了起來，動作有些僵硬，“零餘子，你答應過我會活下去的......這次也一樣，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鬼又一次向著零餘子走去，鋒利的刀砍斷了他的脖子，占星走了出來，眼神中難掩悲傷，“.......”

來晚了，前幾天這隻鬼從他手中逃走，今天才找到蹤跡，沒想到又害人，他認出了那邊的女孩子是誰，心中有些愧疚。

“為什麼來晚了......”無慘喃喃道，“為什麼死的會是我的零餘子”

像以前一樣，無慘抱著零餘子，猩紅的顏色刺痛了他的雙眼，他將頭埋在零餘子的脖頸處，血腥味濃重，她的溫度在逐漸消失，“所以我才說，把生命交付在別人身上.......”

袖口的鏡子掉了出來，兩人血液將它染得看不出本來的面目，鵝毛般的大雪將人掩埋，占星走過去，將手放在兩人的鼻尖，握著刀的手顫了一下，“都死了麼......”

他彎下腰撿起來那面鏡子，心中對惡鬼的痛恨更加深了一層，腳步聲多了起來，後勤部隊到了，占星嘴唇嗡動了一下，嘆了口氣，“埋在一起吧，還有這面鏡子，一塊掩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