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輝林雖然看著溫吞,但真要做起事情來可謂是乾淨利落,雷霆萬鈞。
他做主把顧朝安綁在柴房裡過了半晚,等天一亮,便叫來幾個幫忙的漢子,和顧武沈夢一起去衙門裡。
這個年代,像他們這樣的鄉下人想報官,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負責管理和平村的衙門設在縣裡,比去新谷鎮要遠上不少,好在顧向陽也會駕馬車,一行人在路上彎彎繞繞,走了一個多時辰才抵達北坡縣。
縣令很快就接了案子,等準備就緒,便叫人押著顧朝安在地上跪好,一面拖長音調,“你偷了人家多少錢啊?”
顧朝安這還是頭一回進公堂,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面無人色,又生怕衙役的棍子落到自己屁股上,聽見縣令問話,說出的數字比沈夢荷包裡的足足少了一大半。
“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給我做主,這錢,這錢我就在手裡拿了一會兒,壓根就沒偷著啊!”
越想越怕,顧朝安哭喪著臉替自己辯解。
衙門裡可不比村中,都是自家人好說話,縣令沒等他說完,就冷著臉拍了好幾下桌子。
“放肆!”他怒喝著,“什麼叫拿一會兒?不是你的錢你拿著幹什麼!”
顧朝安吃了癟,趕緊閉嘴。
沒想到縣令卻還沒問完,他又拍了一下桌子,語氣變得更加嚴肅。
“本官剛剛瞭解過,你偷了苦主一吊半的銅板,還有碎銀若干,怎麼到了你嘴裡,就變成兩百文了?”
這些情況,都是縣令剛剛在後堂準備的時候,跟沈夢等人問來的,可顧朝安一直被看管在公堂上,對此一無所知。
顧朝安有句話說的確實沒錯,那些錢最多就從他手裡過了一遍,只知道沉甸甸的,具體數額卻無從知曉。
這下一聽數字如此之大,顧朝安更慌了。
偷盜的錢越多,判的罪就越重,他要是承認偷了這麼多,是不是要被砍了腦袋?
顧朝安立馬否認,“不可能!我絕對沒偷那麼多!最多,最多二百五十文!”
他咬死不放,雙方的口供對不上,縣令很快就把沈夢和顧武叫到了堂前。
聽了說辭,沈夢當即把那個荷包呈給縣令,“大人,他偷的錢全都在這裡,您可以點一點。”
兩個師爺上來數了半天,跟她交代的分文不差。
“大膽刁民!”縣令更用力地板著臉,“你不僅偷盜,還巧言令色,妄圖矇蔽公堂,罪加一等!”
顧朝安這下更驚慌了,大聲道,“大人!小民絕對不敢撒謊啊大人!”
見縣令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顧朝安慌得口不擇言起來。
“報告大人!小民昨天被他們抓住之後,他們就把荷包拿走了,多出來的那些錢,肯定是他們後來又放進去的,就是為了重判我!大人您不知道,這賤婦是我侄媳,每天挑唆我和侄子的關係,她,她是故意要害死我啊大人!”
顧武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當著縣令也能胡說的嗎?
“縣令大人,我們絕對沒有做這樣的事!”他趕緊否認。
不等縣令從這一大串突如其來的資訊裡回過神,顧朝安又接著嚷嚷。
“就沈夢擺的那個小破攤子,一天最多也就能掙幾十文錢吧!每天早上就出發,一直到晚上才能回來,沈夢帶著兩個孩子還要在外面吃兩頓飯,最近下雨又沒出門,她上哪兒弄一吊錢去?怕不是找人借來,要故意訛我的吧!”
沈夢聽著顧朝安的話,一雙眼睛越瞪越大。
這人怎麼會把她的行動軌跡知道得這麼清楚?
他們兩家一個在村東頭,一個在村西面,中間隔著一大截,如果不是故意打聽,單憑巧合,顧朝安天天能看到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她頓了一下,而後恍然大悟,“你早就盯上我們家了是不是?”
顧朝安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一不小心把話說漏了,不過還是梗著脖子,“我盯你幹什麼?我看是你盯著要害我!”
他的確早就在暗中觀察沈夢做的是什麼生意了,顧家每天晚上,都會傳來一股勾人的香氣,這在和平村並不是秘密。
顧朝安偷偷扒著牆頭看過幾回,看不到伙房裡,只見院中堆著玉米土豆,便以為沈夢就是在搗鼓著賣這些地裡種的東西罷了。
沈夢的風評,有耳朵的人就聽過,顧朝安從來就沒覺得她真的會變好。
“我說沈夢,你這就不對了,自己掙不上錢,也不能靠訛詐吧?”顧朝安越想底氣越足,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顧武氣不過,“你別亂咬人!”
“怎麼跟你叔叔說話呢!”公堂外吳長英遠遠地嚷。
“好了!”縣令煩不勝煩,“誰再喧譁就賞他板子!”
屋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縣令捋了捋思緒,向沈夢問道,“他說這些錢是你加進去的,你可有什麼說法?”
沈夢聞言十分鎮定,反手從包裹中取出一個厚厚的本子。
“大人,這是我家的記賬本,每天掙了多少,如何花用都在上面,請大人過目。”
邊說,沈夢邊暗自慶幸,自己出門的時候,把只要能帶的東西都帶上了,否則的話還真不好打顧朝安的臉。
“我家做的是小本生意,剛剛起步,總共就掙了這麼多,都是預備著過冬的,除此之外就不剩什麼了。
至於借錢,更是顧朝安無中生有,我們和村長一家一直呆在一起,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大人也可以派人去問。
反倒是顧朝安,一直暗中觀察我們的出入,才好給自己找到來偷東西的最佳時間!”
沈夢一條一條地反駁著顧朝安的言論,而顧朝安則是完全愣住了。
不光是他,和平村過來的人都是如此。
沈夢居然會握筆寫字,還會記賬?
縣令倒是不管這些,又叫人上來核賬,結果依舊是絲毫不差。
另一邊去找顧輝林問話的人也回來了,佐證沈夢說的都是真的。
至此基本上是水落石出了,縣令當眾對顧朝安下判決。
他原本只有偷錢的罪行,一吊錢換十下板子,屁股打爛就能回家;現下又多了當庭撒謊,憤怒的縣令乾脆將他投入了大牢。
“十五天之後再來接人!還有,那十板子也打!”
聽到這最後一句,吳長英雙膝一軟,猛地撲向從裡面出來的沈夢。
“你這個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