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在車位停穩。
靳曜收起手機,目光甩過去,示意手指抓著副駕駛椅背的南昭,“到了,下車。”
南昭乖乖鬆開手下車。
她轉學到宜中的手續沒辦完,差個尾巴。高二是正月十八開學,開學那天有摸底考試。
教導主任通知讓開學前提前抽空來趟學校。
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在四樓,這個時間已經開了學的高三預畢業生正在上課,校園裡很安靜,透出幾分清冷蕭瑟。
氣溫寒涼,門閉的緊,上樓時才隱約聽見旁邊教室裡傳出來老師講課的細微聲音。
南昭好奇的打量著教學樓內的構造。
北方的學校跟她的學校完全不一樣,就像在小影片裡刷到那樣,走廊都是封閉的。
暖和,風幾乎吹不進來。
靳曜輕車熟路的領著南昭找到教務處。
敲開門,南昭抬眼看過去。
教導主任是一個面相看起來很嚴肅的中年男人。
國字臉,大背頭,臉上架著很傳統的那種黑框眼鏡。一臉“我即正義”的大領導既視感,端的嚴肅。
見到靳曜,他眉頭一皺,顯然不太歡迎,擰著眉問他,“大過年的,你小子怎麼來了?”
“劉主任。”
靳曜禮貌頷首打招呼,笑著插科打諢,“這不突然想您想得不行,提前回來看看。”
無錯書吧“少油嘴滑舌。”
教導主任看見他身後的小姑娘,明白了什麼,讓開路,讓兩人進來,“領人來報到?”
靳曜抬了抬下頜,“業務代辦,靳總忙。”
兩人熟悉的你來我往,南昭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靳曜也是在這所學校讀高中。
流程好走,用不了多長時間。
南昭是來宜中借讀,不用動學籍。
她在原學校已經提前申請過,現在就差最後的證明材料轉入系統,等透過大抵要兩個星期。
辦公室裡空調開的足,過程都是靳曜在交涉。
用不上南昭,她就站在旁邊,安靜打量著辦公室,視線慢慢就放到男生身上。
少年人側臉線條硬朗,下頜微收,這個角度看過去,他長且濃密的眼睫毛完全顯出來,朝氣蓬勃。
濃顏系,很危險的皮囊。
不得不承認,以南昭畫素描的專業角度看,這是她見過骨相皮相都相當完美、吸引人的男生——
老天爺可真是眷顧他。
“先進七班,以後看成績。校服暫時領不了,得等幾天,和課本開學跟其他同學一起拿就行。”
教導主任交代完,上下看了幾眼靳曜,打趣道,“行啊,有個當哥哥的樣兒。”
“您可別折煞我。”靳曜懶洋洋笑。
“行了你小子,新學期少給我惹點麻煩比什麼都強。”
“知道,把心放肚子裡吧您。”
他不著調的笑,抬手拍了拍身邊小姑娘腦袋,下頜朝門口抬了下,“搞定,走了。”
說完,也不等人。
南昭揉揉頭,快速說了聲主任再見,追上去。
兩人從宜中出來已是將近中午,順便就在外面簡單的吃了午飯。
路上,靳曜的手機震動幾乎沒停過。
南昭對他的繁忙程度有所瞭解,回到公寓,十分有眼力見的打了聲招呼就鑽進了房間。
她將新買回來的東西仔細收好,仰躺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覺得無聊,滾了兩圈撲騰起來。
乾脆把新買的畫板和鉛筆都拿出來,開始畫畫。
南昭的父親是藝術家,搞創作的。
不是什麼大有名氣的人物,平時喜歡四處跑,寫寫畫畫,自負有點兒浪漫才情。
十年如一日的老樣子。
她媽就是去江南水鄉那邊旅遊遇見她爸的。
遇見時年紀小,乍然見到不一樣的男人,見過面還沒有兩隻手多,少女情懷發作,她爸給她媽畫了幅寫真,戳到了點上。
兩個人就這麼轟轟烈烈的墜入了愛河。
南昭她媽一腔情思無處發洩,不顧家裡反對,偷戶口本跟她爸領了證,連婚禮都沒辦就開始了蜜月旅行。
年輕人乾柴烈火,你儂我儂的幾個月,有了愛情的果實。
緊隨而來的卻不止南昭這個小寶貝。
由二人世界轉換到家庭,難免扯到生活和金錢,與之相伴的便是價值觀不合帶來的無法調和的矛盾。
拉扯到如今,徹底撕碎了平靜的表象。
或許是心境影響。
南昭最終落筆畫出來的景色也蒙上了一重沉鬱的色彩,磨磨擦擦的聲音停下。
昨天傍晚車站的場景躍然紙上。
小小的少女茫然仰著頭,形單影隻。
抬頭望去,是不遠處,深陷人海中,神情淡漠的男生。身後火燒般的暮色,將他淹沒其中。
唯一的亮色,是即將殆盡的那一抹夕陽。
——《希望》
那,就叫“希望”吧。
希望煩心事都過去,餘下皆是通途。
南昭咬著筆頭,想了想,仔細勾勒了下邊角,順暢的幾筆在右下角的地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她拍了照,給專業老師發過去。
收好工具,窗外已經見了昏,樓道里響起開門聲,緊接著就是關門、腳步音兒。
南昭默默望過去,心想,果然,隔音就是很差。
男生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沉。
“不去,家裡有人。”
“滾。我家姑娘年紀小,你們那兒亂七八糟的。”
“明天?……行。”
南昭確定聲音消失了才輕輕開啟門。
探出頭往外看了看,走到樓梯口試探的喊了聲,“靳曜哥?”
沒人回應。
她壓著樓梯邊的欄杆往下看,膽子大了不少,“靳曜?”
安靜。
嗯,應該是走了。
南昭久違的放鬆下來,溜回臥室拿上喝水用的藍色咖啡杯,踩著拖鞋下樓倒水。
偌大的客廳沒有開燈,昏暗一片。
她正準備朝廚房走,餘光卻隱約出現了一道深重的黑影兒。
霎時,心臟猛地重重一顫,不好的預感竄上心頭。
不是,不會吧?
南昭握緊了手裡的杯子,以僵硬成卡帶似的慢動作回頭。
那道黑影就倚在沙發邊。
她硬著頭皮,遲疑道,“靳、靳曜哥?”
“啪”的一聲,燈被按開。
南昭下意識閉上眼,等待稍微適應了刺眼的燈光才睜開。
她尷尬抬頭。
男生雙臂閒閒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燈光下,他眼底著墨般的漆黑重重暈開,逐漸化為說不清的揶揄,惡劣戲謔。
“……”
南昭只好沉默著跟他對視。
靳曜手裡把玩著刻意按黑了屏的手機,逗貓似的,輕笑了聲,“這會兒又喊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