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梅樹,傲然挺立在寒風之中。
潔白的花朵掛在樹枝上,花瓣嬌嫩欲滴,散發出淡淡清香。
寒風吹過,花瓣隨風飄揚,從敞開的窗子裡飄了進來。
屋內床榻之上,一面色蒼白的男子靜靜地躺在那裡。
床前,周承業正專心致志地幫床上的男子運功療傷。
突然,房門被推開了。
宿倫衝了進來,拱手道:“周師叔,那些人已經到了山半腰,弟子們擋不住了。”
帝都一戰之後,群雄並起,秩序崩塌,華夏大地,混亂不止。
而云宗,也面臨著生死存亡。
十大長老隕落,雲宗掌門花珍殘軀而歸,修為跌落,重傷臥榻。
那些對雲宗虎視眈眈的仙家門派,江湖修士,看到這一時機,伺機圖謀雲宗。
有一強者,自遙遠的北方而來,踏雪而至雲宗山下。
仙家門派,江湖修士聞言,紛紛齊聚雲宗山下,足有數千人,在那位北方強者的帶領下,浩浩蕩蕩,殺上雲宗。
雖說雲宗是當時仙門大宗,但如今元氣大傷,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見周承業仍舊專心地幫床上之人療傷,宿倫低聲道:“是否允許弟子開啟誅神大陣。”
“不。”床榻之上的男子睜開了眼睛,“宿倫,你先下去。”
無錯書吧宿倫誠惶誠恐,只好退下去了。
花珍從床上坐了起來。
“師兄,那些人不足為懼,我先幫師兄療傷為緊。”周承業勸道。
花珍緩緩抬手,周承業見狀,連忙勸阻,“師兄,就快好了,快好了...”
“承業,收手吧。”花珍的手在眼前一揮,像是斬斷了什麼,吐出一口血來。
“師兄。”周承業大喊一聲,上前扶住了他。
花珍面露慘笑,“自我受傷歸來,這一年來,你四處為我搜集靈丹妙藥,師兄心中明白,但如今雲宗危在旦夕,那些人在此刻攻山,就是等你耗盡真氣,雲宗再無依靠。”
“我所懼的是,那位從北方來的強者,他此行,圖的是我雲宗的誅神大陣,若大陣毀去,我便成了雲宗的千古罪人。”
“我此刻才明白,當初我們兩個一起上山的時候,師父為何要為你改名承業,就是想讓你繼承這份大業的...”
花珍斷斷續續的說著。
“別說了,師兄。”
“扶我起來。”周承業攙扶著花珍,走到窗前。
“我自幼最愛梅花,從不折斷,今日師兄就送你一枝梅花,如何?”花珍的手伸出窗外,輕輕折斷一枝,遞在了周承業的手中。
周承業此刻已經淚流滿面。
“去吧。”花珍站在窗前,看著周承業離開,又噴出一口鮮血,灑落在梅樹之上,那潔白如雪的花朵,變的鮮紅。
雲宗,半山腰。
周承業手持梅花,雙目微閉,沿著臺階緩緩而下。
“是周師叔。”有人大喊了一聲,那些雲宗弟子,紛紛退至周承業的身後。
他就像是一堵牆,擋在了敵人的前面。
“為何來我雲宗?”周承業淡淡的一聲,猶如洪鐘,響徹在群山之間,全場瞬間靜了下來。
攻山的人群中間,有一箇中年男子走到周承業身前,大聲質問,“我全家被屠,父母被人殺了,媳婦兒子被人殺了,而那惡人,就在這雲夢山,你問我為何來,我當然是報仇而來。”那男子大聲咆哮,“雲宗自詡為仙家聖地,為何庇護此等惡人。”
一個俏麗的小娘子走上前,高聲說道:“我本是官宦之家,出嫁之日,路遇盜匪,他們殺我夫婿,輪番凌辱於我,事後卻藏於雲夢山,你們雲宗庇護大惡之人,難道,那就是你們的道嗎?”
又一十五六歲的年輕少年上前,厲聲喝問,“惡人賊子毀我宗門,殺我師父,我師兄至雲夢山報仇,卻被你們殺死,在你們的心中,何謂道?”
“何謂道?”攻山的人群之中,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他們中間,大多數是因為雲宗庇護了自己的仇人,而心生不滿。
“我心中,無道。”周承業猛地睜開眼睛,飛至人群中間。
梅花香飄處,人魂斷盡時。
直到殺至那名北方強者的身前,兩人誰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
但是兩人卻同時進入了識海空間。
“周承業,你殺戮無辜,這難道就是你追尋的道嗎?”北方強者緩緩說道。
“我心中已無道。”
“你剛剛殺戮的人,他們只不過是想要討一個公道而已。”
“我已無道,看你怎麼亂我道心。”周承業緩緩回道。
“無道亦是道,你睜眼看看,我身後的這些人。”
“既無道,有何不敢。”識海空間內,周承業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山腳下,北方強者在攻山前,和那些彙集過來的人在一起,只見那北方強者緩緩說道:“今上雲宗,凶多吉少,你們可願意,將你們魂魄與我融合,我將強大,你們亦是如此,但我死,你們亦會消亡,可否願意?”
“為了心中正義,我等願意。”彙集的人群中,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那北方強者,徐徐升空,接受那些自願將魂魄交給他的人。
“你看到了嗎?要滅雲宗的,是他們心中的正義和無懼,我死,他們也會死,殺我,就是殺了你心中的公道正義。”北方強者說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而周承業依舊閉著眼睛,站在臺階之上,但從他嘴角滲落的鮮血,染紅了手中的那支梅花。
北方強者繞過他身邊,然後緩緩向著山頂而去。
“師叔...”任憑宿倫等人如何呼喊,周承業毫無反應,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窗前,花珍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梅花,“承業,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不該去帝都...”
樹上的梅花全部飄落,化成萬千光點,飛向半山腰的周承業。
北方強者只是抬眼看了看,並未阻止,冷冷一笑,“這點力,不夠。”然後繼續緩緩向山頂而去。
山下吉安村,一個黑袍人站在屋頂之上,目睹這眼前的一切。
如今,是滅掉雲宗的好機會,也是為秦帝及捕靈人報仇的好時機,這一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想報仇,但帝命在身,他不能。
“蠻夷賊子,敢欺我華夏無人。”黑袍人緩緩抬起右手,衝著周承業的方向道:“周承業,昔日荒海斬妖,你我同行,多蒙照顧,今日,我就借一份力與你。”言罷,右手一揮,似有一道光芒飛進周承業的身體之中。
臺階之上的周承業,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北方強者抬起的右腳還未落下,臉上便露出了驚恐,他緩緩說出捕靈人三個字後,身體便開始消散,而他身後那些攻山的人群,更是在哀嚎之中,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窗前的花珍也是一臉的驚恐,便迅速羽化了。
周承業看向山下吉安村的方向,沒有言語,回頭上山,從此之後,不再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