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是一奇怪的種族，無論是高等低階與否，在他們血脈中流淌著一種高傲，沒有一隻妖會在沉默中死去，只會在沉默中爆發，奴役、囚禁下的乖順、軟弱，所有的沉默都是他們偽裝兇色的假象。

天色加深，一行人就地紮營住宿，提蠻被關入了一個籠子，籠子不大，只能蜷縮身體在裡面，籠子上有個修士把腳放在提蠻頭頂，把她屈辱地踩在腳下。

她雙手抱膝，腦袋埋在懷裡，也一言不發。

兩個修士一左一右盯著籠子，“這提蠻樹到底有何神效，讓越戈師兄千里迢迢前來，還不惜滅了月繭一族，冒著得罪妖祖的風險，也要把她帶走。”

“你竟然不知？”左邊的修士看了看四周無人，低頭湊到右邊修士耳邊，低聲嘀咕。

“為了海棠仙子啊。”

旁邊的人聽到這個名字，頓時趕緊捂住他的嘴巴，神色慌張地張望，生怕被人聽到了，“不要命了！”

“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冰山。”她可不僅是離淵長公主，更是越戈的師父，這越戈真敢！

“噓！噓！行行行，我知道了，這些事情心裡知道就行了，要是被越戈師兄聽到，我們談論海棠孩子，咱們的腦袋隨時都會搬家。”

越戈坐在火堆前擦拭長槍，直到沒有一絲血腥之味，他細細地摩挲槍柄上的刻字，那是她親手為他寫下的越戈二字。

火光中，隱約看到了她，越戈目光溫柔。

“師父，你在做什麼。”越戈看著美麗的女子蹲在地上，笑盈盈自言自語。

“阿越你來了，這裡有只兔子。”女子笑著緩緩抬起頭，清風徐來，吹動她的青絲，海棠樹下之下，不及美人一抹笑顏，都說玄天宗匯聚天下美景。

一曰梅紅映雪，二曰蓮青月白，三曰海棠仙。

說起這海棠仙子，倒是奇怪，本是離淵長公主，皇位繼承人，卻不愛權勢皇位，偏好修煉之道，自三十歲時來玄天宗修行，幾十年未再回離淵一次。

她天賦異稟，不到百年就步入靈皇之境，其餘長老都是五百年、上千歲才入的靈皇。

玄天宗宗主給她長老的位置，她拒絕了，每十年收徒大會，也以無眼緣打發了。無論是仙門還是外界的人，都知她生性冰冷是一朵高嶺之花，除了宗主，沒人敢站在她身側，更沒人見過她的笑。

在她的世界裡，好像只有修煉，沒有其他人，她永遠都是一個人。

只有越戈知道，她溫潤的像玉一般，清雅莞爾一派天真，無人的時候喜歡蹲在地上，對著剛冒芽的葡萄說著，“你快快長大，記得要甜哦，”傻的像個孩子。

她會去桃林飲酒偷桃子，乘著小舟淺眠遊戲蓮間，在雪梅林間舞劍......

這些事，估計整個世間也只有越戈一個人知道，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那表面清冷孤傲的女子，背地裡是如此單純可愛。

直到那年大雪，她下山遊歷，卻帶回了個孩子。

想到此處，越戈遙望著天空，周身洋溢著少年的青澀與暗戀的欣喜。

火光照耀下，師父，阿越給你找到了靈藥，等我回來。

夜色如煙似水籠罩而來，陰影為提蠻遮掩住了一身的黑氣。

這一次不是邪念蠱惑提蠻召喚她，而是提蠻主動召喚。

小提蠻，還記得我說的嗎？第三次召喚我的時候，你便會成為邪樹，你的身體將供我驅策。這是你第一次召喚我，還有兩次機會哦。

“我知道，但我需要你的力量。”

哈哈哈，你終於明白了，只有力量能帶給你無盡的快樂，所有的悲劇都是你的無能造成的，臣服於我吧，我的小提蠻。

“等等，這裡距離荒蕪森林太近。”

你擔心被那位妖王發現？

不，你應該是擔心被他發現你向我妥協，放棄希望成為邪樹，對嗎？

提蠻不語，低垂的頭，預設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還在期望妖祖大人，還在期望有人會來救你，所以不願成為邪樹。

嘻嘻嘻，還在執著於其他人救你，妖祖已經拋棄了你，荒蕪森林的妖王也拋棄了你，現在只有你，和我。

小提蠻啊，你的心裝了太多人，擔心顧慮太多，你不用為了他們的目光而活，他們的目光給不了你溫暖。

別把生命寄託在這些善變又無用的情感上，抬頭看看永恆的東西。

“永恆的東西？”提蠻疑惑，抬起頭看到了漫天繁星閃爍，彷彿亙古不變。

是我啊！我就是永恆的！哪怕是一道神識，邪念決不放棄一絲入侵的機會。

提蠻的眼睛漸漸恍惚，眼看著邪念就要進入身體，耳邊突然傳來一聲——

呸！什麼髒東西！胡謅！永恆個屁，按照否定之否定規律，事物是發展的，新事物必將取代舊事物......

臥——等等，功德功德，——彌陀佛，我佛慈悲。

姜唯在空中漂浮了很久了，她看到了越戈的進村屠戮，看到了慘無人性的血祭，也看到了小五從屍體火海中爬出來為救好友赴死，看到了提蠻一路逃亡以為得救卻反遭誣陷被廢修為。

自己便成了一個無處不在卻又無能為力的看客，跟隨提蠻的腳步，經歷她的人生。

姜唯凝望著提蠻，毀掉一個善良的人，只需要讓她遭遇苦難與不公，給她渺無的希望然後親手擊碎。

看到提蠻清明過來的眼神，轉過頭看向姜唯的位置，姜唯一愣，莫不是聽到了？

“提蠻，看得到我嗎？”朝她揮手示意。

提蠻心中一驚，四周無人，除了籠子周圍守夜的修士並無一人，那道醍醐灌頂之音，何處來。她抬起頭望向身後的荒蕪森林，會是嗎？

天微亮，越戈一行人開始動身，甚至開啟了傳送陣法，此陣法不僅極耗修為，消耗的靈石更是不計其數。

八人一組由越戈為首，向陣法中注入靈力，小山一堆的靈石失去光澤化為殘渣，“轟——”一道白光閃亮，周圍一道道符文形成巨大的陣法。

轉瞬即逝，就來到距離玄天宗最近的傳送地，一處懸崖瀑布的山頂。

“師兄果然修為了得，開啟傳送陣後也不見疲憊。”

“噓，你看他握住的拳頭青筋畢露，我看啊，強撐著呢。”看守提蠻的兩個修士成了好兄弟，時不時就吐槽越戈兩句。

兩人的座談會，如今偷偷摸摸多了一人。

姜唯坐在他們前面，搖搖頭，“是啊，非得拼了命得趕回去，真是個戀愛腦。”

“砰——”姜唯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