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蠻坐在鞦韆架下，一蕩一蕩，“竟然都上來了，那就看他一眼吧。”

若說提蠻不怨恨此人絕不可能，但親手殺掉此人，她又下不去手，這是他捨命都要護住的兄弟。

這些年來，她清楚何不為在下面噼噼啪啪，修建雲北疆的陵寢。

原以為他們堅持不了很久，沒想到十年如一日，如今山體的外圈佈滿了重重機關，來守護他們將軍的安寧，而最深淵的下面還為雲北疆豎起一尊雕像。

何不為一步一步靠近，每一步都需要他花費全部的離去，他停在一米開外，遠遠地凝望冰棺。

裡面的人恍恍惚惚，看不清樣子，但那熟悉的氣息，無疑是那個因自己背叛不信任，赴死證道的將軍。

他扭頭不敢多看一看，顫抖著手將一個盒子遞給提蠻，說完便轉身離去，“他心心念唸的，放在這裡讓他自己守住。”

提蠻突然冒出了一句，“你想去死？”

何不為凝望著黑漆漆的懸崖底，只要一躍而下便是塵埃落地，“是我虧欠他的，”

提蠻抓住他慢慢傾斜的身體，“既然你想去死，那就幫我一把。”

何不為轉身，“如何幫？”

“獻祭！”

從那日起，崖底又開始敲敲打打，這一次不再為雲北疆修建，而是為何不為他們自己修建的——祭臺。

鮮血再一次染紅了提蠻樹，三千將士身著戎裝，有序地站在盤旋的藤條而成的羊腸小道上，仰視著曾經的將軍。

提蠻看向何不為，“我最後問一次，你確定自願？這些人也是自願？”

他望向身後的將士，隊伍繞了崖壁一圈又一圈，直至看不見的地方，他們像是為將軍的守靈人，眼神是堅定與果決，“你們願意為將軍獻祭嗎？”

“吾等願意！”

身後的聲音猶如海浪一圈迭蕩一圈，響徹整個陵墓，震得人耳朵再也聽不清其餘的話。

提蠻闔上雙眼，神色平淡不見喜怒，可她攥緊的手暴露了情緒，她在害怕，害怕後悔，害怕雲北疆醒來後的怒，害怕自己失去了本真。

何不為凝望著樹下的冰棺，那裡面躺著的是個傻子，十年了，他終於想起了如何笑，“從前，是我親自將自己的救贖送上斷頭臺，至此再也沒有活著的勇氣；今日，我等願為將軍獻祭，厚顏無恥與幽冥之界再作他的兵。”

“好，”提蠻冷漠點點頭，雙手抬起，宣判了他們的死亡。

無數的藤條瘋狂伸展，提蠻樹周身的熒光愈發明亮，帶著發光的根系從頂端的中部伸展向下，猶如一道絕美的白色瀑布，一直蔓延到羊腸小道的盡頭。

“哧——哧——”

是藤條刺入身體的聲音，藤條瘋狂地吸食血氣，直至吸收乾淨。

三千人在這短短的一刻鐘內，相互對視含笑，最後墜入深淵，他們的身體猶如鼓點一般，從高處墜落，轟然落地，在一片漆黑中敲打出生命最後的鼓聲。

姜唯看到這一幕，耳邊恍惚聽到‘副將’二字，不是千年前的副將，而是千年後失去意識成為惡靈的副將。

原來在深淵底埋葬的是三千將士的骨，原來這三千守靈人都是贖罪者，原來，我也可以原諒提蠻。

姜唯的眼圈微紅，低聲喃喃，“她從始至終都是個受害者，其實不需要任何人原諒。”

最開始，姜唯會時不時吐槽兩句，到後面她便像消失了一般，不再多言，姜唯清楚地明白，她不再是個旁觀者了，不是千年前冷眼旁觀的姜唯。

她會因雲北疆的以命證道、何不為的赴死贖罪、沈雪衣的冷麵熱心、就連那殺千刀的越戈，也會勾起她的同情。

姜唯的嘰嘰喳喳吐槽，從向外說到向內說，從對別人說到自言自語，她在勸說自己，也在堅定自己，與此同時她開始害怕自己了。

她勸說自己勿幹因果，萬事自有緣法。

可有執著的堅定憐憫善良的本心沒有錯，看到沈雪衣的結局，又害怕自己變成一個沒有能力，卻妄想拯救眾生的泥菩薩。

這是夢，又不是夢，這些都是提蠻親身經歷的，她從懵懂少女到渾身沾滿殺戮，一步一步被人推著朝這條路走，根本回不了頭。

正如何不為他們一般，為了償還罪孽獻祭而死，願化作英靈守護雲北疆長眠，最後卻成了惡靈。

姜唯漸漸發現，自己能夠距離提蠻越來越遠。

她知道這場夢快醒了，她也知道她的使命了。

“砰——”巨大的衝擊下，姜唯一下子被拉回現實。

猛地坐了起來“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吸著新鮮的空氣。

而後探著個腦袋疑惑地望向下面的動靜，一群黑衣人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北疆王陵，一共十人，實力都在靈師七星左右，為首的那一人，竟然是靈王九星。

這可如何是好，靈王九星啊，我才三星。

突然一愣，嘴角的慢慢勾起，不對！

三星如何能看清五星的實力，她自己感知體內的靈力，不僅極為充沛，更有突破的徵兆，靈王九星！

怎麼可能！！！

只是睡了一覺，便能越級突破。

姜唯不由感嘆千姍白雪功法的強大。

那日提蠻劍舞之時，千姍白雪便突破了第八重，此時對第九重也快到頂峰，只需要一個幽靜的環境，便能在突破第九重的時候一舉突破靈皇。

姜唯壓制住要突破的靈力，此時此地不是最好的時機，況且主上曾經說過，千姍白雪第九重必須在宿闕宮內突破，否則將會有性命之憂。

她的思緒被下面的說話聲打斷。

“主人，提蠻還剩半口氣了，還是不願交出圖紙。”

姜唯看到提蠻樹下白了一頭的提蠻，虛弱地躺在地上，樹葉也越發的枯黃，掉落了一地。

她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心間多了一分護短，取下腰間的面具，正要飛身而下，就看到自己的隔壁床位探出個熟悉的頭。

嚇得向後一縮。

扶淵？！

這貨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神出鬼沒的，怪嚇人的呀。

接下來，沈清晏、業彌、業鴻紛紛探出頭來，五個人露出半個腦袋，先朝下面看了看，看到下方的黑衣人，以及樹下昏睡的黑鷹軍。

然後驚恐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人眼中是徹徹底底的迷惑與不解，而還有一人揣著明白裝糊塗。

是誰？救了我們？

除了我那迷人又有錢的老祖宗，還能有誰？

姜唯心中有疑惑，但不肯定系統是不是妖祖。

想要確定系統真實的身份很簡單，只需要知道妖祖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