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海棠院內，幾位長老都來了，一一為沈雪衣輸送靈力，只是勉強維持著餘溫。
來之前越戈已將那半顆樹心送入了她的身體，但隨著晶體緩緩消失。
沈雪衣也不見醒來的跡象，只能回宗門求長老。
越戈用手搓熱，捂住沈雪衣的有些冰涼的手。
“師父別睡，別睡。”
一旁的幾位長老輸送完靈力，都搖搖頭。
“越戈，沈仙子如今只有半口氣了，差不多算是死了。”
越戈轉過頭來，低下的頭抬起一張陰沉的臉，目光中帶著殺意，“二長老，我師父沒有死！”
門外傳來一位男子的聲音，“沈仙子怎麼了？”
李如峰衣袂翩翩疾步而來，看到床上的沈雪衣氣息奄奄。
來時便聽說了，不料傷的如此之重。
雪衣年紀輕輕就能步入靈皇，若是再過百年沒準能入靈聖，這雲荒大陸，除了她沒人配的上自己了。
但看如今的樣子，恐怕救回來也是修為盡廢，無用之人了。
“求宗主救救師父。”
李如峰面上帶著悲傷，一臉苦色。
“怎會傷的如此嚴重。”
越戈跪在地上。
“請宗主給我還魂丹，玄天宗有規定，只要步入靈皇就能獲取一枚丹藥。”
李如峰震驚，想當初他哪怕會受到戒律堂的懲戒，他也絕不下跪，今日這越戈竟然為了沈雪衣下跪，當真是師徒情深。
他的取出一本冊子遞給越戈。
“還魂丹我早就給雪衣了，這是丹藥派發記錄。”
越戈接過，看到冊子眉頭愈發緊，上面的的確確寫著發放了，可為何師父重傷都不食用這救命的丹藥呢？
一旁的靈藥堂的長老望了望越戈，又看了看沈雪衣。
“服用還魂丹者，不但能治癒外傷提升實力，而且半月之內身上都會散發香味。
越戈，你身上有一種藥草香味，倒像是還魂丹的味道。”
“我怎麼可能有還魂丹，我修為未到靈皇，如果貿然服用這等丹藥，定會爆體而亡，除非——”
他突然不說話了，心裡的猜測讓他身體一顫，無法動彈。
靈藥堂的長老繼續說道。
“除非，當時你身負重傷，又有靈皇強者在一旁，注入靈力替你引導藥效流經全身經脈。”
轟——
越戈的腦袋一陣空響。
我怎麼沒想到，那日遭提蠻重傷，為什麼能在三日內傷勢全好，並突破靈王。
當日再見師父的欣喜若狂，讓自己忽略了受傷的事。
這世間除了還魂丹，還有什麼藥能有如此奇效，只是怎麼也不敢相信，師父會將唯一一顆還魂丹給自己。
越戈握緊拳頭，隱忍著眼淚，卻止不住外流，他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這可是還魂丹啊，世上唯一能夠與提蠻樹心有相同藥效的救命丹藥。
她卻偏偏給了被她逐出師門的自己。
越戈向李如峰磕了三個頭，卑微地伸出雙手高舉過頭。
“宗主，可否再給我一顆丹藥。”
李如峰搖搖頭。
“這還魂丹本就是稀有藥材研製，十年才能出一枚，如今宗門上下，再無多餘的丹藥。”
“真的沒有了嗎？我願意用我所有積蓄加上我這條命，作為交換。”
李如峰還是搖搖頭。
越戈無力地癱在地上。
“其他辦法呢？還有其他辦法嗎？我師父不能死！”
他突然眼前一亮，跪著上前抓住李如峰的衣服下襬。
“我知道宗主有一寒冰棺，能夠凍結生機，若是能將師父放在裡面，我再去尋找靈丹妙藥，一定能救回她的。”
李如峰眼中精光一閃，越戈是從何處知曉寒冰棺的。
這寒冰棺是為自己突破準備的，若是給了沈雪衣，我用什麼，他擺擺手。
“越戈，你有所不知，雪衣傷勢太重，若是進入寒冰棺，沒有靈力護體恐怕會凍傷肺腑。”
越戈看出了宗主的不願意，正想開口解釋，師父體內有樹心的靈力，能勉強維持生機不會受傷。
突然頓住，心念一轉，但若被李如峰知道，定會對這半顆樹心產生搶奪的想法。
他攥緊了拳頭，玄天宗向來如此不講情面，只分強弱。
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此法。
“宗主，請將寒玉棺給我！”
“越戈啊，這對沈雪衣無用啊。”
越戈示意李如峰低頭，湊近他的耳邊，說道，“我知道提蠻樹的下落。”
李如峰眼中一亮，壓低聲音，“提蠻樹？傳說中的提蠻樹？
若是得到他的果子，修為能直接突破一小階，若是得到樹心，便是從靈聖一星能夠直達靈尊！”
他帶著質疑的目光望向越戈，他不會是為了寒玉棺而哄騙自己吧。
妖祖這些日子是越發的狂，時不時就斬斷一座山，給玄天宗施壓。
他的喜怒哀樂決定著玄天宗的存活。
這樣的日子早就過夠了，若是得到樹心，謀劃的人妖大戰，勝算也會更大些。
“越戈，你且告訴我，提蠻樹在哪？”
“宗主先將我要的東西給我。”
相比寒玉棺，樹心的誘惑可是大多了。
“好！”李如峰咬了咬牙，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越戈用納物戒裝下寒玉棺，對著宗主的耳朵說了兩句。
“此言當真？”
“雲荒大陸在上，越戈立誓，提蠻樹就在荒蕪森林以北的月繭族，我有欺騙，不得好死。”
一道天地契約在地上形成，這是雲荒大陸規則，所有立下的誓言，都會有天地規則作證。
李如峰點點頭，事不宜遲，提蠻樹心他勢在必得！
突然，門外一股雄厚的靈力波動。
屋內幾人不約而同望向門外，進來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幾位長老與李如峰見到是戒律堂的長老，都恭敬地行了個禮。
“閻長老。”
戒律堂是玄天宗的最高執行機構，長老的地位凌駕於玄天宗宗主之上，下可懲罰宗門弟子，上可懲戒長老宗主。
一般情況下，都不會驚動戒律堂，今日不知為何，戒律堂的二長老都出動了。
“閻長老，今日來有什麼事情嗎？”
“我找越戈。”
越戈？
閻長老走近，每一步都帶著極大威壓，讓人喘不上氣，他看向越戈的眼神凌冽而威嚴。
“越戈，你這些年犯下的錯，戒律堂已經知曉。”
越戈也不願再狡辯，只是想早日領完刑法救回師父。
“越戈領罰。”
閻長老的話卻震驚了所有人。
“你不用受罰。”
李如峰一愣，“閻長老這是什麼意思，戒律堂什麼時候能免責了，我記得所有違反宗門規矩的人都得受罰，除非——”
越戈再次聽到除非二字，臉上唰一下白了，猛地得抬起頭。
“什麼意思？”
“哼，前段時間，沈雪衣去了戒律堂，為你受了八十一道刑法。
說是養不教父之過，是她沒有教好你，因此待你受過。
可你不要以為這樣，你就不用接受任何懲罰了。
殺害宗門子弟，依照玄天宗門規，當受八十一道刑法，再逐出師門，此生不得再入玄天宗！”
他顫抖著嘴唇問道。
“她？替我受了八十一道刑？
可是寒冰八十一刀？”
“哼，寒冰八十一刀？
越戈你是小看你的罪孽了，還是小瞧門規是你想破就破的呢？
她，
沈雪衣，
為你受的，可是玄天宗最重的刑法——八十一道紫電天雷！”
越戈一下子站了起來，速度極快，抽出劍朝著閻長老衝了過去，面容猙獰地嘶吼。
“八十一道紫電天雷會要了她的命啊！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的錯，憑什麼要她替我承受！”
見到瘋癲的越戈，閻長老也不慣著他，一掌將他扇飛。
“啪——”一聲。
越戈撞上柱子，身體蜷縮起來，捂住雙眼想要止住湧出的熱流。
“沈雪衣，你憑什麼，憑什麼替我做主——你都不是我師父了——為什麼還要替我做主。
這是我的錯啊，你與何干——”
眾人看到情緒失控的越戈，不約而同地退出了沈雪衣的房間，只留下越戈與沈雪衣二人。
越戈爬向沈雪衣的床邊，他像一隻離群小獸一般，撕心裂肺地喊著再也回不來的師父。
“師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不該殺人，不該喜怒無常，不該睚眥必報。
你說的那些道理，我都懂了，你回來好不好——”
沈雪衣用了十年，都沒有教會越戈善良與寬容。
而她的死，卻讓越戈一夜之間大徹大悟。
許多年後，一位和尚，坐在寒玉棺前，久久凝望著沈雪衣的面容。
若是她沒有受八十一道刑法，若是龍飛雲沒有勸她下山，若是還魂丹沒有給自己，若是她沒有為沈負解毒，她是不是就不會離去了。
可惜若是就是如果，世間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