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愔升初中的那年暑假，盛家為她辦過一場升學宴。除了兩三家商業上來往特別密切的合作伙伴，剩下的都是盛家這邊的親戚和朋友。

這其中也包括盛隸京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人沒有特別多，一個十幾人的包廂足夠。

宴席開始後大家都敞開來吃喝，氛圍正濃，有幾個人興致上來了，還衝梵愔說了幾句祝賀詞，比如學業有成，金榜題名之類。

梵愔挨個回謝。

宴席進行到快尾聲的時候，開始陸續有人出去上廁所，抽菸。齊媛和她朋友去衛生間了，盛啟良打著”要通個工作上的電話”的由頭出去提前買單了，整個包廂還剩六七個人。

原本盛家夫妻倆坐在梵愔的左邊兩個座位，挨著她右邊坐的是盛隸京。這下人一走，梵愔旁邊的兩個位置就空出來了。

梵愔還在跟盛隸京邊吃邊有一茬沒一茬地聊天，突然感覺左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扭頭看，是盛家那邊的親戚。

盛隸京的姨奶奶，也就是盛隸京奶奶的妹妹。此刻坐在了她的旁邊。

梵愔第一反應告訴自己，要微笑。然後打招呼：“姨奶奶。”

盛隸京也跟著打招呼：“姨奶奶。”

梵愔和這位姨奶奶接觸過幾回，畢竟逢年過節幾家就會走動一下，問候近況。

老人家今年六十出頭，老家有套拆遷房等年底拆，每月還有退休金，可以說不愁吃喝，每天的樂趣就是跟人搓搓麻將，跳跳廣場舞，和自己的老姐妹們說說別人家的家長裡短。

梵愔打心眼兒裡不想跟她碰上，倒不是牴觸跟她交談，是害怕。因為這姨奶奶說的話常常讓人接不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比如此刻。

“愔啊，祝你學習步步高昇啊！”

“謝謝姨奶奶。姨奶奶也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姨奶奶笑開，很開心：“誒，好好！”說完，拉過梵愔搭在桌子上的手拍了拍，突然就換了副語重心長的語氣：“愔啊，今天這時候，要是你爸爸媽媽也在就好了。”

“......”

“不知不覺你都初中了，誒呀...時間真快。這段時間你爸爸媽媽還是沒有聯絡你嗎？”

“......”

“沒有，姨奶奶。"

梵愔沒記錯的話，認識這位姨奶奶三年多，每次見面她都會問這問題。一年至少見四回，這已經是第十幾次問了。

姨奶奶嘆了口氣，帶著點惋惜和同情，又問：“那你這些年，想不想她們啊？”

“......”

說想？這一桌都盛家這邊的人，當人家面說想自己爸媽不合適吧。說不想？人覺得你心裡都不掛念親生父母，這不活脫一不孝女嘛。

周圍嘈雜，大家幾乎都在聊天。面前餐桌上有道還剩半邊的紅燒魚，香味很淡，很勾人食慾地進了她鼻腔。但她現在沒空想這些菜，沉默了兩秒，剛準備回答，右邊上的盛隸京先出聲：”誒呦姨奶奶，您問這問題不扎人心嘛，人親爸媽怎麼可能不想。您兒子，我國全叔，現在不是在外地搞菸酒批發嗎，您不想他呀？”

“想啊，天天盼著他回來呢！”

“這就得了嘛，誰不想自己家人。”他說。

“唉...也是，把你一個人放這這麼多年不管你，她們也不是靠譜的，不想她們也好！”

梵愔：“......嗯。”

姨奶奶又看向盛隸京："話說，隸京啊，你今年也高一了吧？”

盛隸京：“是的。”

“高中，不能早戀啊，聽到沒有？”

盛隸京：“？”

“我朋友家有個孩子，原本成績很好的！就是上高中早戀之後，一下就掉了。”

“？”盛隸京沒忍住脫口而出“那人這麼菜？”

一男人，因為個戀愛，成績都能耽誤？這不是菜是什麼，我靠，真男人就該女人和成績都牢牢握在手裡。

無錯書吧

姨奶奶：“菜？什麼菜，你要吃菜了啊？哎,姨奶奶把話講完。那孩子成績掉下來之後啊，家長也發現問題了，強行要求他們分手。後來這孩子心態就不行了，對什麼都沒興趣，聽說心理出現了毛病，一直到高考那段時間都沒治好，高考也就沒考好，後面沒大學唸啊！”

“...好，我知道姨奶奶，我不會早戀的。”

......

姨奶奶還想再叮囑兩個小傢伙幾句，但這時盛隸京的奶奶突然喊她過去有事，這場有點擰巴的聊天也算結束了。

盛家夫妻倆回來後不多久，宴席也終於散場。

回去路上，齊媛問：“剛席上我們兩個不在的時候，是不是有人來坐過我的位置啊？”

梵愔問：“對，媽你怎麼知道。”

盛隸京:“神啊媽，你怎麼知道的？”

“我後面回來的時候看我座位上放著的手提包歪了，它一開始是正著放的。”

盛隸京說：“嗯，你們不在的時候姨奶奶來坐過你位置，跟我們聊了會兒，也就幾分鐘。”

話落，有那麼會兒的安靜後，齊媛說：“不用說我也知道她會跟你們聊什麼。”

“你們姨奶奶這人呢說話是有點...隨心所欲，你們跟她聊天可能確實會有點侷促，尷尬。想當初我和老盛剛談戀愛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們姨奶奶，但後來想想反正也不常見，就忍忍吧，畢竟咱兩家兒是親戚，該走動還是要走動，沒辦法的事兒，你們懂吧。而且有時候她說的話也不全是廢話，有的還是可以聽一聽的。大不了你們聽完過後就忘，總之面兒上功夫要做好。”

齊媛從副駕駛轉頭看向後座的他倆：“嗯？你們說呢。”

梵愔：“嗯，明白。”

盛隸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