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

明亮到刺眼的滿月。

看到月亮時，雲青梧就知道這是夢魘。

但當那道身影出現，劍上的寒芒亮起，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感受到了一絲恐懼。

疼痛。

在劍尖還沒刺來的時候就已經先開始了。

她無力掙扎，四肢發軟，血液都是冰冷。

一次又一次。

深陷夢魘的折磨。

...

痛感隨著意識一起覺醒。

殷淮野嘗試著移動胳膊，已經有了知覺。

筋脈恢復再連線的怪異他已經習慣了。

雲青梧......

少女就倒在他的身邊，面色蒼白如紙，連呼吸都變的微弱。

“雲青梧！”

殷淮野強撐著身子去觸碰雲青梧的臉。

冷的猶如湖底的石子。

他在湖底看到了雲青梧的身影，是她...拉他上來的嗎？

少女瘦弱的身軀縮在一起，小小的一團，冷的發抖。

殷淮野脫下外袍搭在雲青梧的身上，艱難地將人抱了起來。

腿上的骨頭“咔咔”作響，劇痛襲來。

殷淮野毫不在意。

夜裡寒涼。

他沒得找到一個乾燥的地方。

...

山洞裡，升起了火。

火焰搖曳，溫度逐步攀升。

殷淮野半裸著上身，清理身上的傷口。

目光時不時掃過躺在一邊的少女。

還沒醒。

氣息越來越弱。

少女還在顫抖，殷淮野忍不住去探少女的額頭。

果然滾燙。

還有...他感受到了雲青梧的不安。

他不知道這種不安源於什麼，但強烈的恨意和懼意並存，籠罩著陰鬱的氣息。

要知道...

小菩薩平日裡冷冷清清、乾淨純澈。

一塵不染的好像是廟堂裡的神像。

陰鬱...這種低劣骯髒的氣息根本不配出現在她身上。

“嘖...該不會是...要死了。”

殷淮野語氣嘲弄，眼神卻越來越暗。

猩紅壓抑，幾乎攀上了整個眼球。

他忍不住將人抱進懷裡。

像是沒什麼骨頭一般。

他在九川，是奴隸，身上自然是沒什麼靈丹妙藥。

小菩薩的儲物袋，也只有她自己能開啟。

怎麼辦......

高燒、重傷、奄奄一息。

要靠她自己撐過去嗎？

可就算撐到秘境結束...又能如何？

整個永州，他們敢把弱點暴露給誰看。

殷淮野的神情晦暗不明，懷裡的身體越來越冷，猶如寒冰。

抓著少女衣袖的手指青筋凸起，猶豫掙扎，最終緊握成了拳。

“嘖......”

殷淮野輕嘖一聲，終於做出了決定。

他劃破自己的手掌，將手掌放在了雲青梧的嘴邊。

將血液滴落進蒼白的唇裡。

他沒有靈丹妙藥。

但他自己...

他的血勝似靈丹妙藥。

他那聰明的王叔就曾囚禁他，日日取他的血。

彷彿他不是一個人，是一個應該被獻祭的，卑賤的畜牲。

他實在憎惡自己的血脈，但眼下卻不得不用他最厭惡的來破局。

“咳！”

懷裡的少女猛然睜開了眼睛，她一把推開殷淮野的手，滾落在一邊的岩石上。

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神經。

讓她眼裡的冰冷更甚。

“髒。”

她說話了。

只一個字，傳遞著強烈的情感。

殷淮野沒有錯過少女眼中氤氳著的憎惡和恨意。

舉著的手僵在原地，任由血液滴滴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呵。”

殷淮野突然冷笑一聲，他收回手，眉間含著嘲弄。

“聽說殿下中了合歡蠱。”

“日日需要男人解蠱。”

“殿下又能幹淨到哪去。”

他不惜用最惡毒的語言來中傷她。

果然，仁慈善良都是裝出來的。

她見過他妖化的時候。

小菩薩果然還是厭惡鄙夷他低賤的血脈。

逗他，看他犯蠢，是不是...很有意思。

想來日日同他呆在一起，早就噁心透頂了吧。

什麼“我會一直在”“別怕”....

他竟然還當了真。

雲青梧抬頭看了一眼殷淮野。

熟悉的嘲弄。

這條龍分明就在暴怒的邊緣。

可她心臟抽搐著疼痛，她總有疲倦的時候。

韁繩在她手裡，便任由那條龍肆意生長好了。

雲青梧起身，雙腿痠痛。

力氣果真抽離的一點兒不剩。

但她還是扶著牆壁顫顫巍巍地走到了洞穴口。

月亮又大又圓。

她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很快，她坐在了洞口，張開手臂抱著雙腿。

一瞬不瞬地仰望月亮。

恐懼不可怕，可怕的是從不敢直面恐懼。

雲青梧累了。

身心俱疲。

她想靜靜。

可系統又重新上線了。

【查到了宿主！】

【殺你的人，是摘星樓的】

系統的聲音顯得小心翼翼。

雲青梧看著月亮，心中想著摘星樓。

黎川的王權至上，但神權也並不弱。

代表王權的是雲家王族，代表神權的便是大祭司和他的摘星樓。

以往百年，上一任黎川王十分強勢，王權便也達到了頂峰。

如今黎川王身死，黎川政局動盪......

殺死她這個王女...

摘星樓好算計。

【宿主，這山洞下埋著一座靈府】

【想來有不少好東西】

系統見雲青梧仍然沉默，顫抖著聲音詢問。

雲青梧收回了看月亮的目光，情緒穩定了許多。

她扭頭往回走，正對上了殷淮野猩紅的眸子。

看到她的一瞬，那雙眼就佈滿了戾氣。

雲青梧攥著衣襬的手指微微顫動，一言不發地走到殷淮野面前。

“小菩薩怎麼不走了？”

“惱羞成怒？還是根本就...走不了。”

殷淮野嘲笑。

外邊...寒氣未退。

雲青梧這般虛弱，就算想甩開他也很難吧。

少女白皙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輕飄飄地，他卻掙扎不動。

藥粉灑在他的掌心，被撕破的裙襬在他手掌上纏繞了一層又一層。

輕輕打了個結。

殷淮野譏諷的笑容有些僵硬。

又是這樣。

企圖用一點點兒的施捨來戲耍他嗎？

“假惺惺做什麼？”殷淮野惡狠狠地露出了獠牙。

雲青梧視若無睹，她站起身，按照系統的指示朝著洞內走去。

果然，越往深處走，氣息越令人舒坦。

她甚至覺得...她的力量都在一點點兒的恢復。

洞穴的深處，是一道宏偉的巨門。

系統興奮地叫出聲。

“就是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