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頭,太陽都下山了,你還不回家煮飯?咦?你哪來的酒啊,又是朱村長給你的吧......”
朱金晃著小酒壺,緊接著,像對待寶貝似地,把酒壺捧在心口處,對路過的村民說道:“對,就是昌生給我的酒,他等會兒還要去我家裡喝呢。你要不要一起來?這酒香著呢,反正長夜漫漫,也沒事幹啊......”
村民笑著擺擺手說道:“我是想去來著,但家裡那婆娘不讓啊!要是讓她知道我半夜跑出去喝酒,明兒我就進不了家門了!”
朱金哈哈大笑起來,“你個慫貨,喝二兩酒,還要被婆娘管著。”
“我有啥辦法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力氣大得很,我哪裡打得過她喲。”
“哈哈哈,你沒這酒福咯,那就快回家去吧,不然晚了,你婆娘說不定懷疑你偷摸幹啥事了,哈哈哈......”
村民被朱金嘲笑得滿臉通紅,嘟囔了一句,就灰頭土臉地扛著鋤頭走了。
朱金笑了笑,也轉身回家做飯了。
他今年五十五,本是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奈何早些時候,他兒子被朝廷抓了壯丁,後戰死沙場,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兒媳婦改嫁,老伴病死,現在就剩下他一個孤零零的老頭兒,靠著兩畝田過活。
好在小朱家村民風淳樸,村長更是老實勤懇,對待像他這樣的老人家,一向是頗有照顧,所以他才能安穩度日。
在田裡忙活了大半天,一進家門,冷鍋冷灶。
朱金放下酒壺,進了灶房做飯。
簡單煮了碗麵條飽腹,這樣就只需洗一個碗一雙筷子。
“反正昌生說了,等會兒來喝酒,還會順便帶上鎮上的滷肉來呢。”
朱金摸著肚子,樂呵呵地想著。
入夜
在村裡人大都吃完晚飯後,朱昌生就提著滷肉往朱金的家裡走。
路上碰到幾個在樹下閒話的婆子,還會打上幾聲招呼。
“村長,又去老朱頭那啦?”愛嚼舌根的婆子老遠就聞到朱昌生手上的滷肉味了。
朱昌生點頭笑道:“嗯,去陪金叔喝兩杯。”
“哎喲,老朱頭還挺走運的,死了兒子,跑了兒媳,連老伴都沒了,還能遇上你這樣的村長,不僅日子能過,還有不花錢的酒肉享用。這可真是上輩子積大德咧......
村長,其實我家人口也挺多,糧食太緊的,老的小的,經常勒著褲腰帶過日子呢,那要不然你也照顧照顧我唄......”
“對啊對啊,村長,你可不能厚這個薄那個啊,我們日子也不好過呢。我小孫子要讀書,現在家裡還湊不出錢來呢。”
婆子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訴苦,彷彿自個兒家裡一下子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朱昌生老實,但不傻,相反他脾氣很好。
他安靜地等這幫大嬸說完,才溫和地笑道:“嬸子們,你們都有兒有女,孫子們都能幫忙下地了,我相信,再難的日子,你們肯定也能過下去。
但金叔不一樣。
好了,不打擾嬸子們嘮嗑了,我先走一步。”
等朱昌生走遠後,其中一個婆子才輕輕地啐了一口,“裝什麼裝,還不是惦記著老朱頭那兩畝地!”
“哎喲,這話可不能亂講啊,就算朱金沒了,他的兩畝地也是回到村子手上,給村裡人分的。”
“哼,說你沒見識,你還真沒見識。老朱頭的地可以買賣啊,只要朱昌生哄得了老朱頭,讓他低價賣地,不就行咯。依老朱頭那性子,說不定一文錢賣給朱昌生都有可能呢.......”
“一文錢?兩畝地?!天爺喲,那不就是送嗎?!”
“我看朱昌生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幾個婆子的猜測,在村子裡也偶有風聞,朱昌生並非不知道,只是他認為,每個人做事不可能完美無缺,總會有人挑自己的錯處,那不如就隨心去做,反正他無愧於心。
小朱家村大部分的村民對朱昌生還是很信服的,也並不相信這樣的小道言論。
二更時,月明星稀,朱旺生在田埂上走著。
他是整個朱家村唯一的屠夫,今晚他是去大朱家村幫親戚殺豬,順道吃了飯喝了酒才回來。
那二兩酒還不至於把他喝懵了,因此他路過朱金家的時候,能清楚地看到朱金家的燭光還亮著。
透過昏黃的窗戶,朱旺生看到裡面有兩個人影對坐著。
“金叔這麼晚還沒睡啊,朱村長也真是的,也太慣著這老傢伙了吧。”
不用進去看,他都知道,能陪朱金到這個點的,除了朱村長,還會有誰呢。
就在朱旺生繼續往前走的時候,突然看到窗戶那兩個人影站了起來。
矮小的那個身影握住了高大身影的手,好像說著什麼,然後高大身影就推開了他。
似乎推得很用力,把桌上的燭臺都撞倒了,屋裡一下就暗了下來。
朱旺生疑惑,猶豫了片刻,打算轉個方向往朱金家去看看情況。
卻不知,剛靠近朱金的家門,就看到朱昌生從那個房子裡走了出來。
藉著月色,朱旺生能看到朱昌生臉上的醉意。
“咦?旺生你怎麼在這裡?”
“我剛從大朱家村那邊回來,今天去幫忙殺豬了,正好路過呢。”
“哦,哦,那我們一起回吧。”
朱昌生打了個酒嗝,自顧自地往前走。
朱旺生往朱金的家裡看了一眼,發現燈還是沒重新點起來。
“昌生,你剛剛和金叔吵架了嗎?”
朱昌生點點頭,眼神迷離,還回頭看了朱金的家,“金叔他說要把地送給我,我不要,就爭執了幾句。呵呵,沒想到,打翻了燭臺,還好沒著火。我想幫他重新點起來,金叔說不用,他都要睡了,就不費那功夫。”
朱旺生沒留意後面的話,他被前半句給吸引了,“啥?!金叔真的要把地送給你?!那可是兩畝上等田,值不少銀子啊,村子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分金叔的地呢。”
朱昌生搖搖晃晃地往前走,“等什麼等啊,金叔長命百歲,還遠著呢......”
“呵呵......那也是哈......”
二人邊聊邊走,漸漸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清晨,朱根一大早就扛著鋤頭和鐵鍬來朱金家,昨日從朱金家借的鐵鍬,今日來還了。
他多次叫門未果,只能推門而入。
沒想到,剛進門就看到朱金頂著個血糊糊的腦袋,倒在了桌腳處,明顯人已經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