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叔張大了嘴，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現在的小孩兒都這麼老成嗎？

送禮送的這麼絲滑？

這……這他媽八歲？！

怎麼跟上次那幫六年級的畫風有點不太一樣呢……

沒辦法，因為商戶有許多地方受到管理員牽制，龔叔也只好答應。

“行啊，你問吧。”

路易點頭，指著攤位上的水果：

“你們攤位上的水果，如果賣不出去，放久了不是都放壞了。”

“那些水果怎麼處理？”

“還會放在這裡接著賣嗎？”

“怎麼可能？”龔叔立刻擺手，“全是好水果都沒人買，要是賣爛的，老主顧都跑沒了，那我們就不用賺錢了。”

“那些賣不出去的水果眼看要壞了，都會低價賣給ktv，足療店什麼的當果盤。”

“最不濟的就倒貼一點賣給果汁廠，能收回成本就行，總之肯定不能賣給老主顧。”

路易低頭記錄，然後指了指其他商家。

“他們也都是這樣嗎？”

“當然了！”

龔叔信誓旦旦。

“我們都是匯總起來才賣給果汁廠，要不單個攤位的量太少，就算降價人家也懶得收啊。”

“哦……”

路易咬著筆頭，放下心來。

要做宣傳的先決條件，就是東西質量必須要過關，畢竟網友都不是傻子。

有了這個先決條件，一切都好說。

隨後，路易又朝龔叔問道：

“龔叔，這些商戶裡面，有沒有比較貧困的，生活比較困難的？”

“有倒是有。”龔叔沉吟了一下，從攤位後面轉出來，指著不遠處攤位說道，“那家就挺困難的。”

“老太太的老伴沒了，兒子也痴呆，四十多歲娶不上媳婦，母子倆相依為命，老太太都七十了，還起早貪黑的賣水果，日子過得苦嘞。”

“政府那邊倒是有補助，不過也是杯水車薪，老太太是真不容易。”

“還有那幾家……”

龔叔一連指了幾個商戶，情況都蠻困難的，路易把幾家都記住了。

謝過龔叔，路易帶著幾個小孩朝老太太的攤位走了過去。

“剛才那個豬頭，上班時間醉醺醺的，要是在我媽的公司，保準把他開除了！”

“還給他水果吃，一袋橘子都給他了。”

“咱們自己還一個都沒吃呢！”

王子軒拉著臉，幾人晚上還沒吃飯，本想著吃個橘子墊墊肚子，沒想到路易反手就把橘子給了那個管理員。

他不理解。

十分不理解。

一旁的呂勝楠聽到王子軒的牢騷，把懷裡的水瓶放下，拍了拍王子軒的肩膀：

“我哥說過，煙搭橋，酒鋪路，不送點東西沒法辦事，對不對路易？”

路易點點頭，沒有說話。

其實他前世也只是個大學生，這些套路他以前也不屑於用。

剛剛不知怎麼就突發奇想用了一次，沒想到確實有奇效。

唉。

感覺自己被世俗汙染了。

幾人很快來到老太太的攤位前。

此時天色已經昏沉。

琳琅滿目，五顏六色的水果架後面，坐著面色麻木的老人和動作怪異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蹲在地上，用木棍一隻一隻的捻著地上的螞蟻，鼻涕時不時從鼻孔中淌下來，然後被老太太用手帕抹掉。

老太太臉上的皺紋裡寫滿了絕望，看著男子的眼睛卻殘留著一抹溫情，像黃昏將盡的最後一抹夕陽。

而男子只是捻著螞蟻傻笑，從沒注意過這縷只籠罩他一個人的溫暖晚霞。

這個場景，必須拍下來。

絕對是好素材！

“有相機嗎，手機也行。”

路易回頭看著呂勝楠，呂勝楠沒有絲毫猶豫，掏出手機遞給路易。

路易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閃光燈閃過。

男人抬起頭，眼中露出一絲疑惑。

老太太注意有客人，扶著膝蓋站起來，慢騰騰的到攤位邊。

“孩子們，買點兒什麼呀？”

路易把手機遞給呂勝楠。

“來兩斤蘋果吧奶奶，我們是隔壁學校的學生，能不能拜訪您一下啊？”

老太太也是閒著無聊，畢竟她的傻兒子可不會和她說話。

於是在攤位邊，她把自己和兒子的經歷又說了一遍。

聽完，兩個女孩居然還都掉了眼淚，呂勝楠從錢包裡掏出一沓錢遞給老太太。

“奶奶，這個您拿著！”

老太太慌的連連擺手。

“哎呦，我哪能要後生的錢嘛！”

“拿回去拿回去！”

“我和我兒子雖然窮，可從來沒昧過良心，沒賣過一次爛水果，也從來沒討過別人的錢，快拿回去！”

老太太說到這裡，皺紋遍佈的臉上滿是驕傲，神采奕奕。

路易內心狂喜。

宣傳素材越來越豐富了。

聊了半天，路易又拿過呂勝楠的手機，開啟剛剛的照片給老太太看了看。

“奶奶，我們想宣傳一下這個菜市場，能不能用您這張照片啊？”

老太太一看，頓時捂住臉，反應過來後又趕緊伸手去捂手機。

“不行不行！”

“哎呀，我老婆子這麼多年還沒拍過甚照呢嘛，別用這個。”

“老麼咔嚓眼，怪難看的嘛。”

路易苦勸，甚至提出要花錢買，可老太太就是不樂意。

路易也不好強求，無奈之下只能把照片刪除，把手機還給了呂勝楠。

“行吧奶奶。”

“那打擾您了。”

“我們走吧。”

幾人起身告辭，前往下一家。

呂勝楠走在最後，看著手機，越尋思越不對，於是緊跑兩步來到路易身邊問道：

“路易，我們不是宣傳市場嗎？”

“你怎麼不拍商品啊？”

路易只是一笑，並沒有解釋。

小姑娘還是太年輕了。

和她說了她也不懂。

現在的宣傳，大多數都是講故事。

講故事可以給消費者提供情緒價值，這樣消費者才會有購買的慾望。

但是講誰的故事，很重要。

如果講商品的故事，就容易誇大。

路易前世，有一家彩虹企業，他們就很喜歡講商品的故事，把有機吹的天花亂墜，最後被人打假虛假宣傳。

如果不是帶動了一些地方的收益，受到保護，估計商家的褲衩子都得被扒掉了。

這就是前車之鑑，路易的宣傳策略也受到這件事的影響。

只講人的故事，商品宣傳一筆帶過，避免虛假誇大，但是商家的動人經歷和處境可以多講一講，勾起人們好奇心和同情。

路易也知道這招挺爛俗的。

但越爛俗的招反而是有用的，就看你怎麼變著花樣使了。

路易又走訪了幾個商家，把他們的故事都記錄了下來。

“勝楠，今天不早了，先回家吃飯吧。”

“明早四點，來市場。”

“我們還有些素材要拍。”

隨後，路易三人和呂勝楠告辭，各自回家，路易帶著滿滿的素材回家就開始製作，寫出了不少文案。

半夜十一點，路易還在書房寫文案。

門輕輕開啟。

子軒媽媽打著哈欠進來。

“路路，別寫作業了。”

“陪姐姐睡覺！”

來到路易旁邊，拿起路易手裡的草稿紙看了看，子軒媽媽不自覺的讀起來。

“母親的眼中藏著溫暖的夕陽。”

“淤泥中的愛情，在生活的沼澤中掙扎著相互扶持。”

“重病的賣菜阿哥：滿身泥濘，不願玷汙美好，深陷淤泥，怎敢再誤良家。”

這些標題吸引了子軒媽媽的目光，讓她忍不住看向正文。

全篇讀完，子軒媽媽居然留下眼淚，聲音有些沙啞的感嘆道：

“寫的真的好感人啊。”

“路路，這都是從哪裡摘抄的？”

“把書借給我看看好不好？”

路易慢慢抬起頭，微笑著看向子軒媽媽：

“好看嗎？”

“其實也就一般般吧。”

“我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