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秘境內
季三簡長吁短嘆,扶著腰感覺自己要透支了:清塵,你的道也太難煉了!
世人的道也有大道小道之分,小道有紅塵維繫,季三簡還能把握。
可清塵這近乎大圓滿的道實在是太難煉了!
尋常的火焰根本煉不動,季三簡特地找凰霄借了鳳凰秘境,以鳳凰之火配合桀爐來煉製——夢迴當年她在虛無之境煉製魔障。
季三簡要不是快成神了,命都得搭在這。
足足煉了八十年,清塵之道才勉勉強強濃縮一下。
季三簡扶著自己的老腰感概:“清塵你真的,你真不愧是天健大陸自己的神。”
劍神之道煉成,季三簡根本不想再看見它,於是當天便攜這當今天下無雙的劍道橫空出世——問道規則!
至高規則:?
規則不允許神力存世,劍神之道一出世就驚動了至高規則,季三簡則表示你先別急。
萬千紅塵連線著天健大陸和歸墟,季三簡扛著劍神之道,將其放置在兩片空間之中作為這天路之骨。
紅塵便包裹住劍神之道,讓季三簡能夠騰出手來以桀爐夯實這劍基。
規則:你幹嘛呢?
季三簡:修橋鋪路啊。
規則:你修這個橋幹嗎?
季三簡:我想有一天回來不成嗎?
規則在劍道上轉了一圈問她:你知道你就算能回來,也會神力盡消嗎?
就像修士進入凡俗界會被削回築基一樣,神明要是想回人間,神力也會被削盡。
“我知道啊。”季三簡當然想過這件事。
規則不明白:“讓你成神不是要殺了你,你至於這麼不願意嗎?”
季三簡誠懇道:“至於。”
萬方城裡,凰霄突然想起在地球生活時聽到的嫦娥奔月的故事,裡面有一個角色叫吳剛,吳剛天天在月亮上砍桂樹——嫦娥的視角應該和她的視角差不多。
不知情者問:“季君這是幹嗎呢?”
回來繼續當妖帝而被迫養出酒癮的妖帝陛下灌了口酒:“鍛鍊身體,延年益壽。”
“?她能活多久是她能決定得嗎?”
後來,青丘在天穹上放了個罩子,幫助季三簡隱身,以防止更多的人養出凰霄同款愛好:看季三簡鑿路。
這期間清塵有死亡輪迴回一次,她拍拍季三簡的肩膀:“辛苦了。”
“你知道我辛苦,要不要來兩下子?”
“不要。”
清塵果斷拒絕,並接著去輪迴。
又過了十年,陸合明來找她,說:“白墨死了,他臨死之時才想起來,託我把他的道給你。”
白墨是被暗殺而死,他這一生忠於信念,他的道關乎家國。
只可惜白墨新的一世壽命太短,此道才剛剛形成,還未來得及成長。
季三簡將其融進劍骨裡,也不過是瑩瑩一點光。
陸合明問她:“如果白墨記不起來,你還能取得他的道嗎?”
“能,”這樣的事,季三簡也幹了五百年,“我需要重走一遍他生前的路,找到他信念最盛的時刻,取到那精髓。”
自願,只是幫季三簡省掉很多麻煩。
陸合明回望天健大陸,五百年間,季三簡攬遍天下志士之道,她的靈魂不斷體驗他人的一生,感受他人的信念和悲歡。
五百年,經無數靈魂而不曾迷失,取信念成萬千秘境留贈世人。
五百年,方有以眾生之道煅天路之底氣。
此之謂人神。
開清歷九百六十七年,季三簡證道人神!
證道之人,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下證道!
舉世生靈皆承其滅魔之恩,蒼生齊聚,證道人神!
這一次,季三簡終於親自踏上自己所成就的劍骨之路。
神格、神力、神骨都在這一條天路之上重新洗禮於她。
季三簡一步一天梯,步步封神。
新的神明出現,至高規則現身。
“你的劍骨之路,確實不錯。”
這劍骨承載著神力,竟未崩塌!
季三簡道:“這才只是個開始。”
劍骨只是地基,未來還有無數生靈無數道凝聚在此,撐起這真正的通天大道。
規則問她:“你必須去歸墟,沒了你,世人如何成就天路?”
“我也不一定非得去歸墟,我實在放不下人間。”
季三簡摸著自己的心口:“成神有三件套:神格,神力,神骨。”
迴歸人間第一步:剝離神格!
“你知道的,我曾經以輪迴成神,輪迴道是世間最強法器,它奠定著一切。”
輪迴道僅僅是失去一部分,便使魔障有資格覬覦世間,險些搭進去一代修士。
冥君現身天界,祭出輪迴道。
季三簡使神格與輪迴道相融!
冥君斬斷與輪迴道的聯絡,她說:“從此以後,你自由了。”
這樣的世間至強怎能有主人,過去的錯誤不能再發生,冥君願意放輪迴道自由,哪怕這會直接毀掉她基於輪迴道所成的修為。
神格與輪迴道融合,上古覆滅萬載之後,世間終於再現神器——輪迴!
神器有靈,誕生之日,隱匿世間。
從此以後,輪迴道只會成為傳說,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祂,掌控祂。
冥君斷去輪迴道,身受重傷,她卻放聲大笑:“痛快!”
輪迴自由了,她也自由了。
冥君笑完,小聲嘟囔:“這狗崽子,老孃好歹和祂當了小萬年的搭檔,這麼走也不說聲再見。”
季三簡安慰她:“大概是因為祂說不了話。”
說不了,卻還能留下點什麼。
那金光從天際飛來,直入冥君——失去的是修為,還來的是功德!
冥君掌輪迴道小萬年,當有此功德!
冥君這才覺得是真正的痛快:“不枉費我陪了祂這麼多年!”
神格剝離,而後是神力。
季三簡散去此生神力,灌注劍骨天路,成神界屏障之基。
天地巫術於此盡顯,季三簡書寫她這一生只能用一次,也是至此最強的巫術:“以人神之名,號令寰宇,自今日起,凡由神界返回人間者,神力盡散!”
季三簡建立天路是要給所有生靈一個自由選擇的權利,不是給這個世界找個祖宗。
然而這新的規則太過強大,不僅需要她所有的神力,還直接令她的巫術崩毀!
巫術只是神通的一種,要想令天地聽令,她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再見了,老朋友。”
季三簡在道別中,還巫術於天地。
至此,至高規則再添一筆!
規則道:“你還有神骨。”
季三簡打了個響指:“這個我還是可以留下。”
“怎麼留?”
季三簡揮臂,請祂看萬丈紅塵!
“紅塵為天健大陸界外之界,已經和這裡緊緊相連,我為紅塵之主,要承載整個世界,留下神骨沒問題吧?”
要是有問題,就得先毀紅塵,而紅塵萬千皆紮根於天健大陸,毀掉紅塵就是毀掉這個世界!
如果不是沒有手,規則都想給她鼓掌:“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
放著神命不要,想方設法地去當人。
季三簡笑了:“你聽說過爐鼎嗎,是由輪迴道衍生而出的體質,掌五行靈根,煉所不能煉。我得爐鼎傳承,為天道弟子,怎麼敢丟了我老師的臉。況且你說了,我是人,是人就有貪戀痴妄。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在這裡,我還剛結婚沒幾百年,幹嗎要飛昇歸墟去守那活寡。”
“你的朋友遲早會忘記你。”
季三簡就算不成神,有神骨和紅塵以及那浩瀚功德在,她在人間的壽命也近乎無限。
而其他人不一樣,她們會死,會輪迴,哪怕在輪迴後有機緣記起前塵舊事,也終究擋不住歲月的折磨——百次千次以後,她們又如何記得。
季三簡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粉毛小狐狸輪迴後成為美妝博主,她還是喜歡扎著粉色雙馬尾,穿著新潮的衣服戴著耳麥在街上和她擦肩而過。
阿卓不會記得,她也不會忘記。
季三簡笑著說:“那樣豈不是更好。”
她們都會有新的一生,新的家人,新的朋友,還有她想象不到的精彩生活。
哪怕只是看著,哪怕只是擦肩而過,也值得了。
規則問她:“這難道不是一種懲罰嗎?”
“算什麼懲罰,”季三簡給祂數,“凰霄不會死,她頂多退休。等她退休以後我倆就隨便捏個身份去旅遊,三千大千世界那麼多,我倆可以慢慢玩。在這個過程裡,我們還能交到新的朋友,還有數不清的意外等著我們,這才是我應得的獎勵。”
“你要取道建立天路,等到你的朋友們忘記你,不會再將自己的道交給你時,你便要親身去體驗他們的一生。到那時,你還能保持住本性嗎?”
“這個啊…”季三簡認認真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回答,“到時候再說唄!”
至高規則將她打回凡塵:“那我就等著那天!”
這一天,是季三簡證道成神的日子,也是她徹底失去神命的日子。
八荒宮裡,季三簡張開雙臂,滿臉驕傲:“我回來了!”
她再也不會離開,她會永遠守著她最愛的人間。
先是凰霄,而後是阿卓,再是陸合明,最後是她的朋友們,大家一起抱住她:“歡迎回來!”
海棠拍著她肩膀說:“你還是在這,我覺得安心點。要是放你去歸墟,我都害怕哪天天塌了。”
大家都點頭:“我也害怕。”
季三簡用力地伸了個懶腰:“真好啊,再也不用成神了。”
她抱住凰霄的腰,湊過去要親親:“我沒神命了,也從天廊宗離職了,妖帝陛下,求包養。”
凰霄彈她腦門:“你別把你大師兄氣死。”
中暠會巴不得她回去好嗎!
季三簡長嘆:“我現在無債一身輕,百八十年內是不想再工作了,你還是努力當皇帝好好養我吧。”
說到當皇帝…凰霄又痛苦地灌了一口酒。
晚上大家都沒走,聚在八荒宮裡開聚會,阿卓端著酒杯過來和她碰杯,並把她肩膀拍得直響:“季小簡啊,你會永遠記得我吧!”
“會,會!”
阿卓打了個酒嗝,揪著她衣領說:“老孃就算是壽終正寢輪迴轉世去,你也不能有別的闊耳狐!”
季三簡就差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有。”
“那就行,”阿卓放心了,“我一想到就算是死了也能被記得,就覺得,死也沒什麼可怕。”
可怕的不是死亡,是怕被遺忘,是怕有遺憾。
阿卓給她比了個心:“放心,我就算是沒了記憶,心裡也會給你留塊地方的。”
她這一生的摯友。
陸合明也端著杯子過來,他說:“小簡,如果我終有一世再也想不起來今天,你也別難過,我會在這一世死前,和你好好道別。”
季三簡的腦袋上突然多了幾雙手揉她,她們趁機大佔便宜,見溪師姐說:“一定不要難過聽到沒有,到時候該取取,該拿拿,我們沒有遺憾了。”
“是啊,”溪桓道,“千萬別悲傷,我們不是那種人。”
海棠說:“咱們阿對對隊的風格就是不走尋常路,哪怕是以後散到三千世界去,也能精彩!”
既然精彩了,就不必去惋惜。
這一生相逢相知相伴,至此,已經稱得上圓滿。
季三簡舉起酒杯敬大家:“諸位,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