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燒的烈焰對映天底,火光如一頭瘋狂肆虐的兇猛怪獸,迅速吞沒城市一角。
銀白麾衣的秀雅男子掌心溢位赤光,兩端伸長,逆魔杖炫湧顯現,吸附了無數妖魂的法杖散發出陣陣異魅暗光,與浮空的黑色斗篷而對。
“哎呀呀,夜落大人這是完全想和我翻臉的意思嘛?”無殤掩面而笑。
“是閣下要與我家大人翻臉。”煦溫文爾雅地糾正。
“……瞧您這話,在下只不過想討個說法,”無殤放下手,拂袖一道黑刃飛去,語調不變,“事故責任重大,夜落大人難辭其咎啊!”
“我家大人通情達理,能體諒你的難處,”煦置法杖於身前,擋開黑刃,還其一道赤焰,“假若你願順從,一切問題自可迎刃而解。”
無殤揮動鐮刀斬斷赤焰,順勢射出更多黑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若夜落大人願歸還所收靈魂,在下自然不敢為難。”
“沒有通融的可能嗎?”
二人周圍赤色與黑色刀光似閃電般交錯,針鋒相對,互不退讓,彼此言語卻客氣有禮,平心靜氣,進行著無硝煙的談判。
“……沒有。”
逆魔杖與黑色鐮刀相擊,撞出強烈氣旋,赤黑光波豁然削散,竟掃斷熊熊烈焰。
“吸附妖魂的神器,難怪……”斗篷下閃出幽暗的精光。
“這樣很公平。”
空中鐮刀斬落,赤焰迎上,寒鋒所襲目標偏轉,飛向旁邊一座大樓,堅固的數百米高樓體立刻如遇萬磅火藥引爆轟然倒塌。
“閣下是動真格了。”煦溫文笑道。
“你不一樣嗎?”無殤眼角瞟著另一座相似的大樓,靜止的樓體頃刻間裂成幾段,分崩離析,滿地殘磚碎片,慘不忍睹。
時間一瞬停止流動——
“誰都不能阻止夜落大人,我們只為維護他而存在,為他的決定,為他的意願、為他達到目的掃清一切障礙,可以不擇手段,”煦握住法杖,掠過眼前橫執於雙手間,溫和的語氣中滲著絲絲冷厲,“莫說一個小小的死神,即使得罪整片宇宙,萬物創始之神,也義無反顧。滿身罪惡何需在乎更惡,被打入黑暗深淵的救贖,是主宰黑暗,暗到極處,又怎在乎一點閃逝的悲哀之光。”身前六芒極星光耀美麗,彷彿夜間瞬刻綻放美到極致的粲煥曇花,似欲燃盡一生的美至絕美,世間再無物可及。
“有時,死亡……也需要全力以赴,”斗篷下露出慘白如霜的詭譎笑臉,“夜落大人最忠實的僕人,讓我見識你的救贖吧!”
亮麗的炫美極光衝破黑夜,頹殘的城市在悲鳴……
末日谷江,被陰暗籠罩,隨處可見傾塌的殘垣斷壁,遍佈傷痕的飛煜從廢墟堆中艱難地爬出來,相對,乾淨清秀的星河毫髮未損,甚至沒讓他有幾會近身,無表情的雋美臉孔上,一對天然無害的漂亮黑瞳漠然望著他,朵朵紫色晶花連成巨大網鏈護在周身……
“那些花……”飛煜踩著坑窪不平的殘塊,晃了晃身子,勉強站穩,努力看清面前的男孩,心頭豁然一亮,隨之震駭,“是他的靈力,他能將無形的靈力具體化?!……厲害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怪不得瀟然說用臥虎藏龍形容是貶低了他們,能清晰感受到,一股不同於妖魔的力量,那麼美麗的晶花,他的身份……莫非是……
“還不放棄嗎?”星河懶懶說,“釋放不出魔靈,你沒資格站在我面前,”轉身欲走,“楚瀟然也沒資格知道夜落的真相。”
“等等,”飛煜喊住他,暗淡的紫眸倔強閃動,“你可以說我,但不能說瀟然,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
“哼,就你?”星河微側首,餘光瞥視。
“對,是我,”他手中握緊兩把匕首,傷重的狼狽一揮而散,重新振起的眸光煥然一新,“我會打倒你,證明瀟然知道真相的資格。”
“別後悔。”星河伸臂一指,廢墟上晶花飛旋,將猝不及防的飛煜捲起帶入空中,晶花忽化成無數根晶亮鋒利的細長針刺,齊扎入被包圍的軀體。
痛斷每根神經,喊不出來,痛到臨近死亡,原是這般無力。身體像要炸開,狂躁的血液逃竄找不到出口。此刻夜空下炫舞的晶花又合成一束光彈將他射向地面……
“結束。”星河低低說,手插入衣袋,慢慢走到靠立在牆角閉目閒待的男子身旁,“我先回去了。”
“他沒死。”幻月緩緩睜開眼,略抬頭,目光落往另一處已夷為平地的荒涼戰場——
“飛煜!”楚瀟然望見空中綻開的耀華紫光,心中猛地一抽。僅小刻的分心,絲絲凜寒擦過耳畔,滑落幾絲鬢髮。他迅速豎起長劍擋開轉瞬朝脖間削來的劍鋒,對上尹劍怒諷與憤恨的視線,正了正心緒,“小劍,看來夜落教了你很多,”與一個月前比判若兩人,“沒讓我太失望。”
“楚瀟然,這次,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大話得有本事說,兩年前我能殺你,兩年後照樣能殺第二次。”
“給我住口,楚瀟然,”兩劍劍身擦出噝噝星火,他陡轉尖峰狠狠刺去,與迎來的長劍鳴擊,“我永遠記得那一劍,你的背叛,我的絕望,從那一天開始,我喜歡上了紅色薔薇,你說對了,它比白色更熾熱、更鮮豔,愛浸住了血色的恨,世上再沒有比它更美的東西。楚瀟然,你把它硬塞給了我,我曾發誓,一定要還給你,用你的血祭我的薔薇,是我活著的唯一目的。”
“愛浸住了血色的恨?”楚瀟然唇角彎出輕淺的譏嘲,“小劍,你喜歡的不過是那層虛假的熾熱,其實骨子裡還是白薔薇,一直都是,原以為你對我的恨能稍微改變一下自己,卻到底是塊頑石,而非良玉。”
“好,我就讓你看看,自己是怎麼死在你認為的頑石劍下的?”幽異的暗藍彌散,為龍淵纏上一道邪魅冷霜,令人徒生畏寒。
“我倒真想看看,你的實力到了哪種地步。”楚瀟然觸動御斷——禁錮著御靈師靈魂的寶石,從他記事起至今,並將伴隨終生的戒指——不是普通人幸福愛戀的見證,是御靈師命運的迴歸,魂魄的寢墓。
天地煞變,周圍不再是荒蠻廢墟,換上了遼闊無垠的薔薇園,純白色的薔薇,潔淨如夢。風揚起片片花瓣,拂過兩張清俊華美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