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了誰都不見嗎!’司徒瑞聽到蘇煥福的稟報面露不悅之色,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旋即馬上反應過來,忙問道,“你說誰求見?”
“回皇上,沐老將軍、衛太傅和衛小將軍求見。”蘇公公略為怯怯地回答,而後縮了縮腦袋,吞吞吐吐道,“奴才攔了半天,實在是攔不下來。三位大人說……如果今天見不到皇上,就在御書房外長跪不起。”
“你怎麼不早說!”司徒瑞厲聲道,隨後又惱怒地睨了他一眼,“誰讓你攔來著?還不快快請他們進來。”
不是皇上您讓攔的呢嘛?
如果不是皇上您發話,就是給奴才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攔這仨。
做奴才的就是難,蘇煥福心中慨嘆,躬身出去。
奴才的心酸只有奴才自己知道。
這三人定是為了衛穎那丫頭而來,想是昨日回門日沒等到人,又聽到……如今定是入宮討說法來了。
昨天本來惦念著這個事情,後來聽到小七的事情一下子給拋到腦後了。這寵女三人團可不得了,若真耍起無賴來,他都沒轍,一會等他們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衛穎,朕也就安心多了。
司徒瑞摸了摸下巴,有些許的欣慰。
而奉太后並沒有司徒瑞這麼樂觀,她一聽到蘇公公的通報,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沐老將軍多久不出山了?這往時請都請不來的人,眼下和衛家父子齊齊進宮來了,想必不是找人這麼簡單吧?
奉太后柳眉微蹙。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見沐老將軍一身先皇御賜的軟甲,雙手捧著‘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龍頭杖,目不斜視,一臉的當仁不讓,昂首闊步朝著御書房內走進來。
緊跟在身後的,是手捧丹書鐵券的衛錚和其子衛隆。
無緊急戰事或重大政事身穿甲冑入宮乃是犯上作亂之罪。然這軟甲是高祖登基之時,為表彰隨其出生入死的沐雲之忠勇而御賜之物,高祖還特允:有特殊情況之時,可著軟甲上朝。
龍頭杖就更讓人心生敬畏了。這可是功勳卓著的大臣才能獲得的賞賜,“上打昏君,下打奸佞”這八個字就讓不少的皇宮貴族膽顫心驚。
雖然說,就算皇帝犯錯,誰人敢動手?可司徒瑞覺看到這幾件寶物,心裡還是是繃著繃著的。
免死牌丹書鐵券都帶上了,這幾個人怕是沒有什麼不敢的了吧?
又是御賜軟體又是龍頭杖又是丹書鐵券,瞧著這祖孫三人的架勢,今日想必是打算大幹一場了。
三人之肅穆嚴謹,比往日更甚,無形中給了奉太后和司徒瑞一股強大的壓力。
“沐老將軍,你……”
“皇上!太后娘娘!”奉太后的話還沒說完,三人齊齊下跪,俯首,異口同聲道,“臣有罪!”
未等司徒瑞開口,沐雲蒼勁有力的聲音又響起,“身為人臣,當赤膽忠心,忠君愛國。然,古語亦有云,君對臣以禮臣對君以忠。沐家之為西唐,捨身忘族,吾兒全部戰死沙場,小女殫精竭慮而死,如今僅剩隆兒和穎兒這點血脈。臣不求高官厚祿不求榮華富貴,只願他們一生順遂平安。”
說到這裡,他言語不自覺地微微顫抖,滄桑之色油然而生,“隆兒投身軍營,端的是九死一生,老臣雖心有悲嘆,但亦知男兒之志,保家衛國,沙場百戰,尤死不悔。穎兒平凡無志,卻為臣之所幸。女子之幸福,順遂安穩足以。臣當初於先皇的賜婚沒有異議,無非想著憑著皇家對我沐府和太傅府的哪怕一絲眷顧,多少能給予穎兒一點點的庇護……”
“太子這般行徑,實在是讓老臣寒心!”說到此事,沐雲痛心疾首,旋即又言辭厲色,“如今穎兒下落不明,臣雖知以下犯上乃大不敬之罪,奈實不能忍之,越俎代庖,替先皇將太子殿下管教了一番,臣在此向陛下請罪!”
“然就算皇上降罪於臣,臣為孫女之心,亦不減半分。臣懇請陛下,廢除先皇定下的太子與穎兒的婚事,即便是……”沐雲微微頓了一頓,有些艱難卻又斬釘截鐵,“即便是賠上沐衛兩家,也在所不惜!臣到了九泉之下,也會向先皇要一句話的。”
“求陛下廢除太子殿下與穎兒的婚事!”衛錚和衛隆亦是斬釘截鐵,異口同聲。
司徒瑞滿額的黑線,這陣仗是來請罪嗎?分明是來逼迫朕的!
話說得是滴水不漏,挑不出半點錯處。
什麼即便是賠上沐衛兩家也在所不惜?好端端的忠良之家,背上個逆臣賊子的罪名,這麼極端的法子都想的出來。
再說了,先皇的旨意是說廢除就能廢除的嗎?
真是關心則亂。
明黃色的身影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一旁的奉太后頭輕搖個不停。
“外祖父。”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祖孫三人皆是渾身一個微顫,隨後緩緩抬頭,便看到一襲白色的長裙嫋嫋娜娜。視線上移,三人不禁都詫異了片刻,然後,三個大男人不能自已,喜極而泣。
彎彎的眉眼,褪去了往日的怯弱,輕紗之下的臉朦朦朧朧。儘管如此,他們知道,跪在他跟前的人,就是讓他們心心念念牽腸掛肚的那個人,是他們捧在手上寵在心尖的珍寶。
“穎兒?”沐雲一臉的慈愛,輕輕地喚出了兩個字,似乎還不敢完全相信,怕自己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覺。
“外祖父。”衛穎伸手,覆在他滄桑的手上,細白滑嫩的掌下,有微微的顫抖。
“父親,兄長。”她目光越過沐雲的肩,看了看他身後的衛錚和衛隆,而後收回,低頭垂眸道,“穎兒不孝,讓長輩們擔心了。”
“好孩子。”沐雲反手握住衛穎纖細的手,情不自禁將人輕輕往肩上攬了攬,不停呢喃,“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咳咳。”衛錚在後面輕咳了兩聲,本想提醒岳父大人要注意點體統。
哪知沐雲非但不領情,當著眾人的面回頭狠狠地兇他,“老夫和外孫女久別再見,你小子打什麼岔?”
您最大,您開心就好。小女婿心裡委屈,小女婿不說。
衛錚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外祖父。”衛穎喚了一聲,輕輕地離開沐雲的肩,就聽得司徒瑞的聲音響起。
“都起來吧,你們在這跪得朕頭疼。老將軍和太傅大人也不必賠上沐衛兩家,穎兒之事,皇家自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