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方的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晨曦就透過豬圈四面漏風的牆照在了二狗的臉上。二狗睜開眼睛,翻身坐起。這一覺,是二狗半年來睡的最好的一覺。儘管蚊子很多,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許多的紅點點,但二狗這一夜都沒有醒。多年以來,二狗在工地上生活慣了,對蚊蟲早已有了超強的免疫力。他能在睡夢中拍死蚊子,早上起來,手掌上都是血痕。蚊子叮過的地方,只會留下一個個小小的紅點,不用塗任何藥,半天工夫就會消失。
二狗是個勤快人,從不睡懶覺,每天天一亮就醒,醒了就立即起床,這是多年來在工地上養成的好習慣。傷了腿的二狗這半年來仍舊保持著這個習慣。
自從二狗的娘去世後,二狗他爹帶他去煤礦幹活,和劉家村舅舅那邊的親戚就少了往來。李老實的死訊剛傳到他舅舅家的時候,二狗的大舅、姥姥和姥爺還過來看望過一次。姥姥還瞞著老大媳婦給他帶來一籃子雞蛋。就為這一籃子雞蛋,二狗的大舅媽和大舅鬧了三天。從那以後,劉家就再也沒有人過來看望二狗了。只有鄰居遠房的二嬸王氏時不時地過來照顧他一下,給他送幾個窩頭。她也是心疼沒有爹孃的二狗,二狗以前身體好的時候,經常會幫她幹些個體力活。
無錯書吧二狗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對他好的人他也能記住,但卻從不知道記恨人。他知道姥姥疼他,也不和大舅媽計較。甚至,二狗都不怎麼記恨那個煤礦的老闆。
煤老闆結的五十塊錢工錢早就花完了。按理說,就是省著點花,這五十塊錢也就夠他吃三個月的,二狗又不會算數,買東西時就是任人家給,錢也任人家要,多少也會被一些人佔了便宜。好在家裡還有點餘糧,再加上二嬸王氏時不時地接濟一下他,否則二狗早就餓死了。
這半年來,二狗因為腿傷了,也沒有什麼事情做,整天吃了飯就躺著養傷。二狗很喜歡玩,但因為二狗傻,也沒有什麼同齡人願意和他一起玩。同齡的或比他大的人多數是拿他尋開心和欺負他。只有那些小孩子和實心眼的笨孩子願意和他玩。二狗不分年齡大小,只要有人願意和他玩,他就很開心了,哪怕是拿他尋開心和欺負他,他也願意。
二狗不知道什麼是苦,也沒有什麼自尊心,但是二狗害怕一樣東西——孤獨!
現在的二狗就很孤獨!
現在的二狗喜歡夜晚,因為夜晚他可以和星星說話,還可以做夢,在夢裡他可以見到爹孃和奶奶。
昨夜這一夢,二狗做得很開心。
二狗的早餐非常簡單,就是一碗粥和一個窩頭。只要能填飽肚子,二狗從不挑食。
二狗做飯、燒菜、洗衣樣樣都行,甚至,二狗還能做些針線活。在工地上,衣服壞了都是他自己縫,有時候還替他爹李老實縫。
心靈手巧這四個字二狗能做到一半。二狗只是大腦智商低,小腦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許多動手的活,他看看就會了。但是你讓他算個數,弄個人情事故,他就厘不清了。他是屬於呆萌的那種傻,就像是三歲孩子的那種純真和無知。在旁人看來,二狗的遭遇十分悲慘,善良的人對以同情和悲憫,無情的人則對以厭惡和嘲弄。但這些二狗都感受不到,他分不太清楚人們對他的態度,但他也會有一絲感覺,知道一些人容易親近,一些人應該遠離。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社會對他精神上造成的傷害。
豬圈雖然破,卻被二狗收拾的乾乾淨淨。二狗硬是拖著病腿把豬圈裡的土都換了一遍,把頂上到處透光的破茅草頂也換了新的。豬圈已聞不到一絲豬糞的臭味。今天的二狗腿終於不疼了,他想著把這四面透光的牆壁也用黃泥糊上。這地方雖然雨水不多,但是夏天還是有一點的。再說了,冬天也能擋擋風啊。
豬圈的面積大約有七八個平方,還帶一個“院子”。只有一室一窗,朝南的一面沒有牆,整個就算一個門了。二狗從祖屋帶過來的東西不多,多了也沒地方擺。二狗只帶了些生活必須的東西,包括一把鐵鍁,一個畚箕,一把掃帚,一個米桶,一個水罐、一個瓦盆、一把菜刀、一把柴刀、一口鐵鍋,鹽壇醬罐油葫蘆,兩床破棉被,幾件秋冬的衣服,母親陪嫁的梳妝盒,還有奶奶的針線匾和幾樣簡單的農具之類。其它的東西也不值幾個錢,都棄在了祖屋裡,估計都被李金山給扔了。
二狗的身體還算結實,雖然很長時間沒有幹活了,右腿也不太靈光,但糊牆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他。只用了一個上午,二狗就把牆糊好了。因為牆不高,不足兩米,又只有三面,面積只有十幾個平方,黃泥也是就地取材。只是取水麻煩一些,要去離“家”五百米遠的地方,那裡有一個泉眼,全村的人都在那裡取水。那個泉眼很神奇,不管是怎樣乾旱或多雨的年頭,泉眼的水位永遠保持不變。也不溢位,也不下降,取多少就生多少。水質甘冽,冬暖夏涼。泉眼的位置處在三面環山的山腳處,只有南面敞開著,就是冬天,泉眼的周圍兩三米範圍內也綠草如茵。這個貧窮的小山村最寶貴的資源就是這口泉眼了。
午飯依舊是一碗粥和一個窩頭。看著已經見底的米桶,二狗也莫名地生出一些擔心了。
二狗的腿傷了以後,一直靠一個凳子挪動身體,現在腿傷已好的七七八八,也不怎麼疼了,可以藉助柺杖行走了,現在二狗拄的拐是一根破鍁槓子,一點也不趁手。二狗琢磨著要去後山給自己弄一副新拐。
吃完午飯,二狗拄著破鍁槓,拿著一把柴刀就去了後山。後山石壁的石縫之間生長著一種喬木叫檬子木。檬子木的枝幹上常長有長刺,因為生長緩慢,木質細膩堅韌,硬度高耐磨性好,因長相多比較怪異奇特,是製作柺杖的上好材料。二狗在後山上轉了半天,終於在一個兩丈多高的石壁縫裡發現了一株上好的檬子木,那是一根筆直的主幹上纏繞著一根細支,由於生長年代已久,兩根枝幹已融為一體,在樹幹的根部亂枝盤成了一個龍頭的模樣,一看就是一個做柺杖的好材料,二狗看一眼就就喜歡上了。
二狗從小在山村長大,小腦子又靈活,攀爬石壁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只是今天他的右腿有傷,爬起來就十分地吃力了。由於右腿行動不便,他只能靠左腿和雙手來攀爬。二狗雙手時而摳住石縫,時而抓住灌木的枝條,慢慢地向目標靠近。石縫裡生長著許多檬子木,檬子木的枝幹上有許多長刺,這些檬子木雖然為二狗攀爬提供了方便,但是它的長刺也常常扎破二狗的手指、劃破他的衣服。二狗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這些。不一會二狗就砍下了這根檬子木,十分開心。
但是從石壁下來遠比上去難得多,而且二狗一隻手還要拿著那根檬子木,就在離地面一米的時候,二狗一腿踏空,從石壁上摔下來。二狗的左手猛地抓住一枝檬子木的枝條,又聽“刺啦“一聲,一個檬子木的長刺劃破了二狗的褲子,這正好減緩了二狗下跌的速度,好在離地面也不高,並沒有摔傷。只是二狗的左手四個手指被劃得鮮血直流,檬子木的長刺穿透褲子,在二狗的屁股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二狗檢查了一下身體,沒有受傷,他索性坐在原地不起來了。直接用柴刀對砍下的檬子木一頓修理,將長刺全部削去,很快得到一根盤龍手杖,根部也被削去亂枝,隱約出現一個龍頭的雛形。
二狗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他扔了破鍁槓,拄著新做的柺杖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二狗一到“家”就脫下劃破的褲子檢視,發現屁股上被撕開一道半尺長的口子。這可是“勞動布”的料子,非常結實耐磨。都是在工地上幹活的人穿的。否則夏天這麼熱,普通人夏天是不穿這種料子的衣服的。二狗本來衣服就少得可憐,單褲就這麼一條,哪裡還分什麼春夏秋冬。二狗二話不說,立即找來奶奶的針線匾,在裡面翻找出一塊破布蒙在那條縫上就打起了補丁。
那條縫一直開到了褲腰的位置,補丁的邊緣正好搭到了褲腰的接縫處。接縫的方,加上補丁有好幾層料子,布又厚,行針十分吃力。二狗以前看看奶奶縫衣服,縫到行針吃力的地方都要帶上一個銅指環,二狗不知道那個東西叫“頂針”。於是他就在針線匾裡一通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個暗黃色的銅扳指,上面刻著古樸的紋理,透著一股久遠的年代氣息。二狗放在左手的中指上一比劃,大小正合適。
看著滿手已經風乾的血跡,二狗覺得還是洗一下手再戴比較好。二狗於是在水罐裡抄了點水,簡單地洗了一下手,又把傷口裡的髒東西清理了一下,殷紅的鮮血從二狗左手的四個手指的傷口中流出,二狗用嘴吮吸了一下,嚥進了肚子裡。媽的,這些都是生命的精華,是吃多少個窩頭才生出來的,不能浪費呀!二狗也沒有什麼酒精消毒劑,更沒有創可貼之類的奢侈品,就只能用自己的唾液消一下毒了,這是小時候娘教給他的方法。
簡單處理一下傷口後,二狗又將那個銅扳指戴到了左手中指上,準備繼續縫補丁。
忽然,二狗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的大腦突然一片混沌,一縷神識忽然和扳指建立了某種聯絡。扳指上一道微弱的亮光一閃而過,本來暗黃色的扳指變得有些光澤,生出一絲靈氣來。二狗猛地打了一個激靈,他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以為是自己的眼睛發生了錯覺。他不由地再次看向左手的那個扳指,一縷神識進入其中,那裡赫然出現了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