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浪沒過多久已經停息,擂臺……或許已經破爛得不能稱之為擂臺,兩人的身影逐漸在煙塵中顯露。
煙霧飄繞,人們看到了一個身影半蹲在地上,艱難用手臂撐著身體,同時,另一道身影站在旁邊,張開雙手,面朝對方,似乎抵擋了什麼……
等到所有元素紊亂的煙霧散盡,大家終於清晰看到裡面的情景。
原本趙弦琪所站的那邊,她半跪在地面上,用手臂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而她的面前,是陳今安張開了雙臂,直勾勾地站在那裡,背後的衣衫已經破碎,露出了瘦弱而受傷的肌膚。
是的,襤褸的衣衫是由於二人的招式衝擊,而他的脊背,大片鮮紅滲出,淅淅瀝瀝流下……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周圍的一切彷彿與他沒有了關係,突然,他的雙臂自然垂落,身體失去了支撐的力氣,整個人向側前方倒下,剛好沒有撞到半跪的趙弦琪。
撲通!
“哦!”
“女神!女神!”
“女神贏了!”
裁判恰時來到二人身邊,觀察到陳今安已經陷入昏迷,手持話筒,便要宣佈著最後的結果。
“等一下。”
這時,虛弱的聲音傳進裁判的耳中,原本半跪在地面的趙弦琪抬起頭來,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想要站起,卻連站都快站不穩了,可是她還是踉踉蹌蹌地挪動到陳今安的身邊,看著躺在地面的身影,眼眸微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慢慢地伸出手,握住躺在地上的陳今安的手臂,緩緩將其舉起。
這是勝利者才應該出現的手勢……
“我認輸。”
裁判愣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趙弦琪的行為是什麼意思,議論紛紛。
趙弦琪輕輕吐出一口氣,看向裁判,解釋道:“剛才最後的對決,他的招式遠比我要強大,在湮滅了我的元素爆發後,是他立刻出現在我前面,幫我擋下了本該重創我的攻擊……所以,是我輸了。”
她輕輕閉上眼,腦海中回憶起兩分鐘前發生的那一幕,或許別人沒有看到,可是身處旋渦風暴中的她清晰地看到了一切。
陳今安用出的招式,雖然剛開始與她的元素爆發勢均力敵,可他的千萬巖峰突刺,是一潮強過一潮的,她的「古海孑遺——萬世流湧」並沒有堅持多久,就在蒼古沉重的巖峰浪潮下潰敗。
她被巖峰之刺突破了防禦,就在自己以為會重創於此的時候,陳今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的身前,替她擋下了餘下的攻擊,這才有了眾人看到的畫面。
裁判聽完趙弦琪的敘述,也尊重她的選擇,鄭重宣佈:“趙弦琪先手認輸,所以本次個人賽總決賽的勝利者為,陳今安!”
現場陷入了熱鬧,有歡呼的,有義憤填膺的,有震嘆陳今安實力的,也有為趙弦琪認輸而感動的……
高臺上,鍾鎮國站了起來,帶領著幾位院長為本次比賽鼓掌,並發表了感言,由於第二天還需要進行團體賽,他並沒有長篇大論,代表性地發言後,便結束了今天的賽程。
趙弦琪恢復了些許力氣,將失去意識的陳今安扶起,半扛在肩上,剛走出一步,本就虛弱的她自己差點被陳今安的重量壓倒。
雖然他不重,甚至跟同齡人比起來瘦的可憐。
好在關鍵時刻,莫芷柔等人趕來,在幾位女生的幫助下,陳今安終於被送到了醫務室。
……
“陳澤……澤溪……陳……”
誰在叫我?
沉寂冰冷又黯淡的深海中,陳今安的第一感覺是自己在緩慢的下墜,他吃力地睜開雙眼,看著上方的光亮逐漸遠去,想要抬起雙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沉重如鐵,包括身體也是,無法移動哪怕一分一毫。
“陳澤溪……陳澤溪……”
聲音斷斷續續地從深海底部傳來,陳今安沒辦法轉身看到是誰在呼喚自己,只是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那呼喚似乎變得越來越清晰,陳今安猜測,應該是因為自己一直在下墜,越來越靠近聲源地。
可是他還是沒有想起來,這是什麼人的聲音。
“陳澤溪!”
“陳澤溪——”
忽然,無數道聲音傳來,那些聲音帶著憤怒!帶著怨念!帶著想要撕碎所有的慾望!
他們在呼叫著水龍王的名字,那三個字,充滿淒厲、變得怨毒。
於是,在陳今安看不到的身後,海底的深淵中,伸出了無數雙怨靈的黝黑之手,接著,無數怨靈探頭而出,他們迫不及待地迎接著這位海洋的掌控者,他們看著無能為力墜落的身影,陰森的臉龐上出現了嘲笑,出現了諷刺。
陳今安用盡渾身力氣,終於把頭旋轉了些許,他用餘光看到了自己背後的一切,看到無數怨靈急不可待地衝出深淵,妄想著把他撕碎。
當怨靈們紛紛游到他身邊,將他包圍起來的時候,他的眼眸出現了淚光,那是痛苦,是悲傷,也是對這些意圖報仇的怨靈的悔恨……
他靜靜地躺著,沒有任何動作,等待著被撕碎的命運。
看著無數的怨靈蜂擁而至,他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抹解脫的輕鬆之感。
這麼多年,他真的很累了……
或許只有自己的命,才能將那些罪惡洗刷吧……
可是……
陳今安再次睜開眼睛,入目的依舊是數不勝數的怨靈,與剛才不同的,是自己的身體表面,淡淡的湛藍色光芒自發透體而出,形成了守護,將他完美地庇護起來。
這也導致那些怨靈無法傷害到他,而變得更加忿怒,更加狂暴,怨念沖天,將這片海域染得可怖。
陳今安嘴巴顫動,用悲切的聲音安撫:“再等我一年的時間,等我履行了「契約」,找到水神之心,就來向你們懺悔,好嗎?”
此時的陳今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渴望得到大人的原諒。
……
醫務室,坐在病床邊的趙弦琪透過窗戶看看外面漆黑的天空,發現夜幕的明月消失,星河也被掩蓋,她有些疑惑,誰知下一秒,天空開始下起了飄飄灑灑的雨點。
那雨來得突然,雨勢漸大,很快便形成了傾盆之勢。
她輕輕嘆了口氣,看向病床上的男孩,輕聲說道:“陳今安,下雨了。你看你這麼久都不醒,我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