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僴離開興慶宮時面色微沉。
李隆基終究不是開元年間那位英武的帝王，而今只是垂垂老矣的昏君！
這樁案分明與王鉷關係很大。
李隆基卻三番五次提醒李僴，無論最後結果如何，王鉷都是無罪的。
罷了。
聖人若是不昏庸，將來能輪到他君臨天下嗎？
來到通陽門外。
李僴忽然瞥見正長跪不起的邢璹。
後者顯然也注意到了李僴，抬起那張蒼白的臉頰，眼中似乎有哀求之意。
李僴索性扭過頭。
邢璹只是小蝦米而已，李僴對他沒興趣。
更不可能饒恕。
邢璹透過李僴的細微神態便意識到大概，於是將目光落在兒子邢縡身上，邢璹悲憤大喊道：“邢縡，你這個混賬東西如何能行滅門之事？！為父遲早會被你拖累！！！”
“你要是有點良心，就知道該怎麼做！”
李僴瞪了眼邢璹。
這老王八蛋企圖透過這種方式告訴邢縡，讓他把所有罪名攬下來。
“帶走！”李僴低喝。
隨即走到邢璹面前，蹲在他身邊上下打量，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做過的事情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本王！”
邢璹抖了幾下，不敢直視李僴雙眼。
李僴沒指望從邢璹嘴裡套出什麼話， 起身之時幽幽說道：“已入深秋，天氣轉涼了，刑部侍郎要注意身體才是，別凍著了。”
撂下這句話，李僴大步離開。
長安縣衙。
大理寺正沈易直一直在來回踱步，等待李僴迴歸。
聽到嘈雜的聲音傳來，沈易直立馬整理衣冠迎上去，笑呵呵為李僴牽馬，“潁川王英明神武，一出手果然就將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李僴像是沒有聽見這番吹捧，“你如何來了？”
沈易直自然不能直說是來分功勞的，一板一眼說道：“郡王已將亂臣賊子逮捕，想來長安縣衙應該缺少人手，下官便來幫忙了。”
李僴下馬，瞄了眼沈易直。
後者分明有些心虛，不敢與李僴對視，李僴笑了笑說道：“幫忙好啊，到時候還能幫邢縡與王準上路，你說是不是？”
沈易直嚇得驚出一身冷汗。
連心跳都幾乎停止！
“哈哈，本王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大理正不必這般緊張。你我都是大理正，同僚理應互相幫助。”李僴拍拍沈易直肩膀，快步走進縣衙。
沈易直呆呆站在原地。
如果他還聽不出來李僴言語中的警告之意，就別想分什麼功勞了。
明哲保身都做不到！
想到這兒，沈易直快步跟了上去，“郡王殿下，那我該怎麼做？”
李僴頭也不回，“回大理寺好好待著，別在本王面前瞎晃盪。”
“唯！”
沈易直絲毫不留戀，抬步匆匆離開。
生怕走慢了一絲被閻王趕上似的。
杜有鄰嗤笑，“好歹是大理正，一點膽魄都沒有。”
將邢璹入獄之後，李僴再三叮囑要嚴格保護起來，正如之前保護四名武侯一樣，任何飯菜都需要獄卒先吃，才能下發到邢縡這些人手中。
三人齊聚官廨。
杜有鄰先行祝賀李僴破獲大案。
顏真卿悶聲不語。
升官非本意，只是想為死者討一個公道罷了。
“杜公，這起案子若是辦好了，你又能穿上緋紅官袍了。”李僴淡淡說道，杜有鄰驚疑道：“不過是一樁兇殺案罷了，而且還是由郡王殿下主導，下官如何能重新披上緋紅官袍？”
唯有五品官員，才能身著緋紅官袍。
杜有鄰顯然不覺得這樁兇殺案能讓他從長安縣尉升到這麼高的位置。
李僴賣了個關子，“日後便知。”
“杜公是否願意到刑部供職？”李僴又問。
杜有鄰心思轉動。
方才潁川王提到的是五品紅袍，在刑部之中僅有刑部郎中符合條件，“郡王的意思是讓下官出任刑部郎中？然則如今刑部郎中之位並無空缺……”
李僴意味深長說道：“會空出來的。”
“下官全憑郡王吩咐。”杜有鄰以李僴為主，能在刑部擔任要職便能幫助李僴。
“顏公呢？”李僴望向顏真卿。
顏真卿卻搖頭說道：“下官咱不去想這些，還是要以破案為主。”
杜有鄰暗自慚愧。
在某些方面，他自認為不如顏清臣。
李僴並無責怪之意，“顏公所言極是，當下該是要以破案為主，先提審邢縡吧。”
不多時。
邢縡被押到公堂之上，並且跪了下去。
“人是我殺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邢縡悍不畏死，跪在公堂上大喊大叫，李僴卻用平靜的語氣詢問邢縡為何要殺害蘇家一十八口人。
邢縡邪笑道：“還能為什麼？當然是看那小娘子漂亮，動了心唄！她有沒有被姦汙過，你們不比我更清楚？”
李僴又詢問，“王準在這樁案子裡扮演什麼角色？”
“此案與王準無關！”邢縡冷哼。
“都是我一人所為，潁川王要殺動手便是！”
李僴微微點頭。
邢縡看著李僴老神在在的模樣，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像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你的行伍當中，為何會有王中丞的家奴？”李僴又問道，邢縡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道出，“因為我與王中丞之弟王焊交好，特意向他借了幾名家奴。郡王，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王焊為王鉷之弟，如今擔任戶部員外郎。
王鉷尤為疼愛弟弟王焊，幾乎有所求必有所應，連王焊的官都是王鉷為弟弟求來。
不等李僴開口。
邢縡又冷笑道：“我這麼做，還有另一層用意，那就是栽贓王中丞。”
說罷。
他便露出戲謔的笑容，想看看李僴如何查下去。
李僴果真露出為難的表情，遲疑道：“原來如此，看來本王當真誤會王中丞了。”
邢縡冷哼。
“那你還不快一刀宰了我？”
李僴不著急。
甚至還走到被五花大綁的邢縡身旁轉了幾圈，心生感慨道：“你的仁義令本王甚為欽佩，然則你這般維護王家幾人，想不想聽聽王家人是如何看待你的？”
邢縡臉色變了變。
“來人！”
“把邢縡置於屏風後，堵上他的嘴，再把王準押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