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想知道嗎？”蘇沫驟而變得很認真，問話的語氣夾雜著小心和試探。

墨以濡的眼神毫不避諱的對上蘇沫的眼睛，似是在表達一種肯定，嚴肅的回答道：“我是認真的。”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後，蘇沫還是短暫的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告訴他，哪怕他最後還是不理解，傾訴一下也好。

“我不是科技城的人，我生在田園城，長在田園城，那是一個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地方。”說到這裡，蘇沫不自覺地掛起一抹笑容，腦海中家鄉的模樣也跟著不斷放映。

“田園城有好多馴獸基地，離我家不遠的地方就有一處，從小我就喜歡動物，等我大一些後就讓媽媽帶著我去基地報名，當一名馴獸師。”

墨以濡認真的聽著蘇沫講她的故事，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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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基地的管理者們不同意，覺得我年紀太小，擔心我會被這些動物們傷到。被拒絕之後的每一天我都要去基地，給他們說好聽話，把家裡好吃的飯菜帶給他們，就這麼持續了大概半個月，終於給了我一個機會。正常馴服一頭靈獸的時間大概需要一個月左右，他們故意為難我，想讓我知難而退，只給了我二十天，但我當時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終於有這樣一個機會了，在家看了好多關於馴獸的書，一放學我就往基地跑，每天都盼著快點兒到週六週日，之前是盼著週末有時間可以玩兒，之後是盼著週末有更多的時間去馴獸。”

“那你是真的很喜歡動物啊。”墨以濡忍不住感慨道。

“嘿嘿，的確是挺喜歡的。”蘇沫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好似月牙。

緊接著她又回憶道：“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只用了兩週的時間就把一頭靈獸馴服了，管理者們這下也沒有別的理由了，就同意我當馴獸師。在那之後，我又陸陸續續的馴服了好多頭靈獸，和其他馴獸師比起來，我馴服的速度要比他們快出一倍，從那之後我的名號就打出去了，幾乎整個田園城都知道有一個叫蘇沫的小馴獸師很厲害。”

說到這裡，蘇沫開心的看向墨以濡，像是在等他的誇獎，墨以濡接收到這樣的訊號後，連連點頭表示讚賞，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收回去過。

心滿意足的蘇沫繼續講到：“當時我的成績在學校裡也很不錯，年級裡也是排的上名兒的，倒也沒有很驕傲，但這些的確支撐著我，讓我活的很自在，感覺沒有什麼難得倒我，也沒有負擔。”

忽然，蘇沫的情緒不像剛才那樣高漲，說著說著又閉口不談了。

“你如果不想說就……”墨以濡話還沒說完，蘇沫猛提一口氣又接著說了起來。

“後來，我坐上了來科技城的高鐵，十八年來，這是我第一次獨自來這裡。早在網上看到過科技城的繁華，但當我親眼看到後，還是被震撼到了。”蘇沫的神情逐漸黯淡下來。

“我也覺得很震撼。”墨以濡走心說道。

蘇沫只是笑笑，繼續講道：“下了高鐵之後，看到好多好多人，她們的衣服看起來都好漂亮，感覺布料都在閃著亮光，每個人都光鮮亮麗的。這個城市裡的一切都那麼高階，起初有好多東西我還不會用呢。”

說罷，蘇沫看著墨以濡苦笑道。

“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我第一次覺得我並不是什麼獨特的人，天才馴獸師又怎樣，科技城甚至沒有馴獸基地……我只是一個寄宿在別人家的外地人，在這座偌大城市裡的一隻小螞蟻罷了。”蘇沫說到這裡又覺得不妥，補充道：“當然，賈伯伯和沐姨都對我很好，我很愛她們，但是…”

蘇沫說不下去了。

墨以濡很能理解她，曾幾何時他又何嘗不是一個人人唾棄的可憐蟲？

不知不覺中，墨以濡伸手揉了揉蘇沫的頭，說道：“我不希望你這樣想自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擅長的領域，那些從小生活在科技城的也一定沒有體會過你們田園城的輕鬆自在，他們也見識不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看不到靈獸們的聰明可愛。”

墨以濡儼然一副父親的模樣，補充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在這裡只是一個外人，而且也沒有了之前的光圈，一無是處，所以才會那麼重視你每一個可以表現自己的機會，才這麼容易緊張？”

聽到這裡，蘇沫眼底湧出一攤淚花，嗓子像一下子堵了什麼東西，眼睛四周驟然變得紅彤彤的，之前她還總騙自己是因為被那個怪物嚇到才緊張的，沒想到如今自己的心事被這樣赤裸裸的揭開了，她只緩緩的點點頭，不敢出聲，怕一出聲哽咽的嗓音帶著她的眼淚一起揮灑出來。

墨以濡察覺到她的難過，慢慢湊近她些，低聲說道：“你真的已經很厲害了，這麼短的時間內在這裡你也已經是年級前三了，不要害怕這個名次會在哪一天忽然消失，你就是你，名次決定不了你，人也不是一定要有所成就才配活著，坦然的接受這一切隨心的活、去享受這才是上天讓你降生的意義。”

墨以濡低語的每一個字像釘子一個一個的扎進蘇沫的心裡，每扎進一個釘子來，心中籠罩的隔膜都被打出一道裂隙，一直壓在心底的痛苦在這一刻得到了解放。

蘇沫忍不住埋頭哭了起來，哭的無聲無息，甚至沒有身體的抽動。墨以濡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看起來這麼開朗積極向上的一個小女孩心裡竟藏著這麼大的委屈和不甘，也沒想到她竟藏得這麼好，若不是她主動開口，怕是這一輩子別人都不會察覺到。

“哭吧，痛快的哭一場吧，哭過之後一切就都過去了。”墨以濡心想到。

吉祥周辰他們四個原本想等著他倆說完話後帶他們去操場玩兒，當作考試前的一場放鬆活動，卻沒想到再一看時蘇沫趴在桌子上，墨以濡一臉擔憂的看著她，大致猜到蘇沫是哭了。

張崢直勾勾盯著墨以濡，手不停的上下襬動，希望墨以濡可以注意到她，墨以濡也沒有辜負她，很快便注意到了一個晃動的“不明物體”。

張崢見墨以濡投過目光來，急忙用手指指蘇沫，張大嘴巴無聲的問道：“小沫怎麼了？”

墨以濡搖搖頭，雙手也比劃著，指指蘇沫又擺擺手，無聲的說道：“她沒事。”

隨後吉祥也指指自己，又用食指和中指比出小人走路的樣子，又指指墨以濡，意思是需不需要我們過去。

墨以濡無奈的笑笑，搖了搖頭。

“那我們走了。”吉祥張大嘴巴，生怕墨以濡看不懂她在說什麼，又用手指指門外。

墨以濡點點頭。

“這和人族的電視劇演的劇情也不一樣啊。”墨以濡心裡犯嘀咕：“電視劇裡自己的朋友悄悄哭了，她們都是一窩蜂的圍在桌前安慰，張崢她們倒是挺冷靜的。”

墨以濡就這麼默默守著蘇沫，等到教室裡只剩他們兩個人了，墨以濡才開口。

“你還好嗎？”

蘇沫依舊埋著頭，一陣悶悶的聲音傳到墨以濡耳朵裡：“我沒事。”

墨以濡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又很著急，在網上搜了怎麼哄女生，不是讓講笑話就是讓給個擁抱，這情況也不合適啊。

“唉——”

蘇沫忽然深呼一口氣，噌一下直起身來，正焦頭爛額的墨以濡被她嚇了一跳。

“哈哈哈——”

看到墨以濡被嚇到的一瞬間，蘇沫大聲的笑了起來，墨以濡也跟著她笑，空空的教室裡只有他們的笑聲，兩種聲音在空氣中撞擊著，兩人的心也彼此撞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