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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吐蕃兵器裝備

任何一支軍隊,武器裝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蕃軍戰鬥力持續強悍,與軍事裝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一、兵器觀念。當今藏人服飾表演中,人們可以看到腰插長刀、手握刀把方步前行的表演,有的地區男性服飾務必佩戴類似子彈帶的腰帶,腰刀也是飾品之一。就在不遠的20世紀,我的祖輩們一有閒暇時,談論的不是刀槍,就是駿馬,這都是古代人觀念的遺傳。吐蕃人非常崇尚兵器戰馬,可以說是男性生活方式的組成部分。

《贊布傳記》開始自然段就講了一段止貢贊布強令屬下羅昂達孜比武的故事,其中可以看出蕃人對兵器裝備所持態度:羅昂達孜於是啟呈道:“若大王不許吾之所辭,則請授予大王神庫中自動穿刺之戈矛,自動揮舞之長劍,自動穿著之甲冑,自動穿戴之兜鍪。此後……羅昂乃以金矛二百支,拴在一百頭犍牛背上,牛背皆馱以灰囊,牛群相互搏擊,灰囊崩散,煙塵瀰漫。羅昂趁此時機向贊布進擊,羅昂自腋下取出小斧砍去……”

《通典》談到吐蕃兵器時載:槍細,而長於中國者。弓矢弱而甲堅。人皆用劍,不戰亦負劍而行。

《弟吳宗教源流》記載:期初出現了由怒堅那波的統治時期,地域取名桑域堅梅,弓箭作為武器出現於此時;之後由熱德古雅堆統治,地名叫做杜域林谷,戰斧作為武器出現於此時;其後由那仁查米統治,地名叫做那波古城,此時發明了神木崗和戰炮;第四個時期由瑪江神掌權,地名叫做拉域貢塘,三頭天杖作為武器出現於此時;第五個時期由魯掌權,地名叫做昂昌江昌,矛作為兵器出現於此;第六個時期有直掌權,地名叫做朗當林當,炮頭手杖作為武器實行於此時;第七個時期由馬桑九氏掌權,地名叫做蕃康亞楚,東熱和盾牌發明於此時……

《漢藏史集》用一整章篇幅介紹了吐蕃刀劍的種類,諸如尚瑪、素波、呼拍、古司、甲熱五大類,五大類又各分為若干子分類,以此類推列舉的刀劍種類上百種。對刀劍名稱的來歷、命名、樣式、色澤、功能甚至管理保養方式都做了細微形象的描述,甚是有趣,摘引幾段以供讀者參閱。尚瑪是漢人的刀劍,是在太宗皇帝在位之時興盛起來的,它是在皇帝的舅家所在的地方,有一個叫尚薩措毛的人打造的,能砍斷九層最堅硬的東西……古司是吐蕃人的刀劍,是在止貢贊布在位時興盛起來的,它是在叫做司都的兇惡的地方由眯縫眼九兄弟打造的,老大打造的刀劍能砍斷登天的穆繩……呼波刀能砍斷六隻野牛角,南方門地區打造的甲熱刀,一下能砍斷九棵樹……尚瑪類刀劍刀背厚重,像一隻吐了顏料的綿羊,索波類的刀劍鋒利,大多數劍柄與劍尖一樣寬,像一根剪下的松樹葉子。古司類的刀劍有銀色刀紋,大多數閃射白光,像浸溼的白楊樹枝。甲熱類的刀劍能夠截鐵。呼拍類的刀劍大多數閃射青光,像一條被大鵬追逐的青蛇。甲熱類刀劍大多數雄勁鋒利,像是老虎在平原上奔跑。吐蕃人對兵器裝備的態度,熱愛和崇尚兵器的觀念根深蒂固。

二、兵器種類。當今論史者把吐蕃兵器簡單地劃分為進攻類和防禦類,覺得欠妥。因為防禦戰鬥中同樣有攻擊行為,進攻戰鬥中同樣有防護行為。為此,我將它分為近戰類、投射類、防護類以及攻城類。

(一)近戰類兵器。近戰類兵器有,刀、槍、劍、斧、槊、匕首、套索(撒繩)等。《通典》記載“槍細而長於漢者,俗重戰死。弓矢弱而甲堅,人皆用劍,不戰,亦負劍而行”。可見刀劍還是吐蕃的主要武器。2009年5月出版的廖立著《中國藏軍》,書中珍貴的西藏近代騎兵裝束插圖,假如卸下那個左肩右斜帶插角的槍支,剩下的裝束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窺見史家描述之吐蕃騎兵裝束,插著羽毛的頭盔、鎖子甲、滕盾、腰刀以及長矛等。長矛古代也稱之為“槍”。最顯眼和神秘的莫過於騎兵們持有的把杆上纏繞包裹布條的長矛,初見似乎有點像旗幟纏繞在旗杆上,又彷彿給長矛穿上了一件“衣服”,並沒有在意它的用途。然而細看每個軍士都有類似長矛。後來經專家指點才知道,它的用途大致有三:一是當矛尖刺入對方身體時,有時用力過猛,連把杆也隨著深刺進去,然後向後抽出較難,有時會折斷矛尖,那個類似纏繞的布條就是阻止槍桿深入身體的;二是雙方交戰時,有時對方很可能抓住把杆以圖奪槍,一旦抓住布條纏繞的把杆,長矛把杆就可以從中滑脫,使對方無法奪取武器;三是保護長矛把杆,防止日曬雨淋裂口,損壞槍桿。但我只相信後一條,它其實起著保護槍桿的作用,交戰時會立即脫去,再不會纏繞著槍桿。軍士騎在馬上手持長矛,可以估算長矛總長約2.5米,用布包裹的一段從槍尖至下槍桿近1米之長,下端包紮固定著,騎手右手緊握布條纏繞處,槍尖朝天,垂直騎手右側,甚是威武。但也相見那種姿勢只能在檢閱或臨戰時採用,長途行軍時不可能保持那種姿勢,那樣將會手臂痠痛,也無多大必要。

扣索、套索,現代也叫撒繩。它可以用各類繩子製作,但皮繩搓制帶鐵環的那種效果最佳。我們通常在美國西部影片中可以看到那種套索,蒙古族的套馬杆帶有套索杆,而西藏牧民至今還在利用撒繩來抓套牲畜。在戰場上追擊時套住對方人馬,交戰中套住對方長槍之類,也是一種近距離使用的兵器,但用途不會太廣。

(二)投射類兵器。投射類兵器有,弓箭、拋石索、弩弓。《西藏古近代軍事研究》說新疆發現的藏文木簡記載了“裝石袋”“拋石兜”。這種武器不知起源於何時何地,曾廣泛運用於古代埃及、希臘、羅馬等國。時至今日藏族牧民還在使用拋石素來驅趕和收攏牲畜。拋石索製作簡單,攜帶方便。它其實是一根近兩米長、一指粗的毛線繩子,用羊毛或者犛牛毛搓制而成。一頭帶有一套環,使用時套在食指上,中間是搭載石塊或者其他物體的橢圓形倉袋,將石塊放入這個倉袋,將沒有環子的一端也緊握在手中,在空中用力旋轉三至四圈(好似拋鏈球)後,放開那個沒有帶環的一端,石塊就會有力拋射出去。它可不是那種手拋物體的概念,最遠射程可達百米以上。我小時候曾看見有人用這種方法打斷過牛角,奔跑的犛牛當場栽倒,可見它的殺傷力。古代用於戰爭的拋石索會更加強力耐用,使用它計程車兵也經過了長期的磨鍊,且用於拋石索的石塊,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當然有些戰場並不一定有石塊,但蕃軍備有“裝石袋”。相信蕃軍充分利用了這種武器,給敵方造成了難以預料的殺傷。

(三)防護類裝備。防護類兵器有,鎧甲、盾牌、冑。鎧甲分為鎖子甲、九眼甲、氈甲、皮甲等。《大事記年》記載了韋·義策與松贊舉行盟誓時獻給贊布的禮物:“並獻上犀皮鎧甲十套,東兆木之代刀鞘兩把,作為贄見之禮。”可見還有犀皮鎧甲,應該是外來貨,盾牌滕盾居多。有的武器具有明顯的吐蕃特色,如氈甲、牛皮甲。張鷹所著《西藏服飾》一文載:“在西藏阿里古格王國的遺址中,發掘有大量古代武士的盔甲和武器。其鎧甲多為鋼片甲,是用細皮條串結鋼片而成,串結方法頗為複雜。武器中的盾牌,系用藤條編織為圓形,直徑八十厘米,正面鑲有銅質加韌體,銅件上雕刻有細密的紋飾,故亦可謂是銅飾件,背面有四個銅環,環間可用皮條相連,作握柄之用,無論這些服飾和兵器,是西藏本地生產,還是外來流入,都說明其時西藏的武士服飾已具有鮮明的本土特徵與個性。”

冑,吐蕃武將的頭盔形如寶塔,有花紋、魚鱗等裝飾,軍將頭盔上常有彩旗或類似鳥羽的裝飾,通常看見隊伍中有兩名頭盔裝飾與眾不同,上下由兩個大、小圓圈組成,直徑約有50厘米,高約70厘米,不知是些什麼材料製作,可見較為輕便。戴這種頭盔的人走在隊伍前邊或者處於中心,便知是軍官或指揮官之類。其餘人員頭盔頂部裝飾較為簡便。起墊襯和保暖作用的盔簾平常交叉繫緊頭頂。頭盔裝飾差別的作用在於辨認身份和便於指揮,同時兼有鼓舞士氣、震懾敵人的因素。蕃軍這種頭盔裝束在現代軍事裝備中都可以窺見影子。每戰,前隊皆死,後隊方進。人馬俱披鎖子甲,其制甚精,周體皆遍,唯開兩眼,非勁弓利刃之所能傷也。

可見蕃軍作戰時人馬都穿戴鎖子甲,沒有強勁的弓箭和鋒利的刀槍,很難刺穿這類鎧甲。所謂“人馬俱披鎖子甲”可能指的是部分重甲騎兵,數量不會太多,長距離行軍可能還有馱馬,否則負荷加重還會成為累贅。氈甲是吐蕃特有的一種裝備,它的用途極廣,可以用來做雨衣、鋪蓋以及氈帳等。用在戰場上是很有效的鎧甲。有人做過實驗,浸溼層疊的幾片毛氈,甚至可以擋住槍彈。吐蕃眾多的牛羊毛,為製作毛氈提供了方便。氈甲功能較多,穿戴較之鐵甲輕便,部分蕃軍配有這種裝備。

(四)攻城類兵器。吐蕃還有飛梯、鵝車、木驢之類兵器。李文悅為鹽州刺史,憲宗元和十四年(819)冬,吐蕃節度論三摩及宰相尚塔藏,中書令尚綺心兒共領大軍約十五萬眾圍鹽州(今陝西省定邊縣)數重,大修攻具,党項首領亦發兵助賊。歷二旬,賊以飛梯、鵝車、木驢等四面齊攻,城欲陷者數四。《西藏通史》介紹了飛梯、鵝車、木驢的形狀和基本功能,飛梯就是一根頂端裝有金屬鉤的長木杆或竹竿,攻城時用杆頂的鐵鉤鉤住城堞,便可攀緣而上。鵝車是一種破壞城牆、城門的器械。將前端裝有大鐵鏟的木杆安裝在四輪車的橫杆上,攻城時靠近城牆或城門,透過槓桿作用以大鐵鏟將城牆或城門挖成缺口。木驢是掩護攻城戰士接近城牆的一種工程作業車,可以保護士兵實施填壕、掘牆等,以防城上守敵攻擊。

蕃軍以“大修攻具”,使用“飛梯、鵝車、木驢”來提高攻城效果,從時間上看,已經到了吐蕃王朝後期,從所處位置看,處於唐境腹地。蕃軍與唐軍交往近兩個世紀,蕃軍完全掌握了製造這些“攻具”的技術,充分發揮了它們在攻城中的強大效力。

三、兵器來源。吐蕃的鎧甲是久負盛名的。據國外學者研究介紹那個時期河中(伊朗)地區盔甲製造業和武器出口貿易發達,而唐朝法律又嚴禁此類民間交易,故許多產於河中地區的精良武器,包括鎖子甲的最大輸入地區肯定就有吐蕃。但幾十萬軍隊的鎧甲靠進口是難以滿足需求的,往返遙遠艱險地路程,進行貿易交往也絕非易事。為此,《吐蕃史稿》認為大量的鎖子甲應該是吐蕃本土製造。吐蕃這一時期比較多地使用鎖子甲,對鎖子甲向中原地區傳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以至於明代人在談到鎖子甲時,仍稱之為“古西羌制”,可見影響之深遠。

中國知網《中國古代的鐵匠是怎麼鍊鐵鑄劍的》一文載:“最早發現這種鍛造工藝的,是中國的藏族人,由於通商往來,才傳到北宋的。當時就採用這種冷鍛方法制造了大量的高質鎧甲”。製造盔甲涉及原料和技術。吐蕃時期出現了規模較大的開礦業,金、銀、銅的開採有一定規模,冶煉技術也達到相當的水平。吐蕃送給唐朝的金銀器皿“皆形質奇異”,噶爾·東贊訪唐時送了一件名貴的大酒器。其鵝黃金鑄成,其高七尺,中可實酒三斛。

送給南詔的禮物中也有不少金銀器。宮殿、寺院建築中多有金屬動物造型工藝品,包括鑄、鍛、鎏技術,可見吐蕃金屬製造取得令世人矚目的成就。可以肯定,吐蕃也將這些技術用於兵器裝備的開發領域。

吐蕃在對外用兵過程中,也接觸和繳獲不少其他國家的兵器。如印度、大食、突厥軍隊的武器。繳獲最多的可能還是唐軍的。大非川、青海兩大戰役的取勝,吐蕃得到了不少唐軍兵器裝備。唐軍當時具有的兵器裝備,也應該是最高水準了。根據《唐六典》記載,木槍、拍刀、弓箭是每個士兵人手一具。這些兵器不僅僅是戰器,有的還可以用來支撐營帳等。唐代王踞所著《射經》寫道“勢如追風,目如流電,滿開弓,緊放箭”。可見唐軍強調強弓勁弩,以及對弓箭手射速及射力密度的要求。槍、刀、弓箭還可以分出不少種類,但其功能不外乎大同小異,不會有太大差異。這些古代冷兵器時代最基本的兵器,差不多每個國家和民族都在使用。盾牌和鎧甲,唐軍的防護裝備主要有鎧甲和牛皮盾牌,有圓形和方形,明光鎧成為唐軍裝備的最主要的鎧甲,名列《唐六典》的甲制之首,還有鎖子甲等。將帥和士兵鎧甲可能有所不同,主戰士兵和後勤人員也有差異,部分騎兵還可能配備了馬甲。這些裝備不但是對吐蕃兵器的補充,有的還具有借鑑仿製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