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魏無羨轉頭看著抱山散人,點了點頭。
抱山散人抬眼看了看曉星塵和藍忘機,問,“為何要救他們?”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魏無羨愣了一下,勉強笑了笑,道,“都是朋友啊,那般境況下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說出朋友兩字,魏無羨感覺藍忘機攬著自己小腹的手緊了緊,兩人原本勾在一起的手也變成了十指相扣。魏無羨轉頭看著一臉委屈看著自己的藍忘機,只得輕輕一笑,掩飾心虛。
抱山散人無視兩人的小動作,目光落在面前水波平緩的冷泉上,淡淡開口道,“我想過你一定會回來,我也想過我們終會有見面的一天,但從未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聞言,魏無羨心下了然,輕輕一笑,看著抱山散人道,“你覺得我若回來,定然是仙門乃至人世間的一場浩劫。你以為我們會在屠殺的戰場上相見是嗎?”
抱山散人側目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算是預設了。
魏無羨不以為然的輕輕一笑,反問道,“那麼敢問前輩,世人皆道你從不問世事,那你今日為何肯出山救我。我不認為僅僅是因為道長求你的原因。”
抱山散人靜靜看了他半晌,忽的起身,目光空洞的看著靜默的潭水,半晌輕輕開口道,“當年的那場浩劫,我的先師曾拼命阻止,妄圖獨排眾議,卻終是徒勞。先師看透了人性的惡,決定了隱世不出,再不問世事。時隔近千年,我原以為世人皆已淡忘了此事,直至溫氏重提舊事。我想了了先師生前一憾。知不能以一己之身阻攔,只得盡力出言勸戒。奈何……貪念這種東西,一旦鑄成,便再無力迴天。”
抱山散人轉頭看著魏無羨,道,“當星塵回師門告訴我,你為救他們不惜逆天而行時,我真的有過懷疑。”
聞言,魏無羨抬手撓了撓鼻子,剝開藍忘機環著自己腰的手,跳下冰床,站在抱山散人對著她拱手行了一個大禮,
“魏嬰替族人多謝先師和前輩的出言相助。”
繼而垂下手,抬頭看著抱山散人,道,“其實你預想的沒錯,我當初下崑崙前往雲夢就是為了復仇。”
聞言,靜默的三人皆是一愣,藍忘機已從冰床邊站起了身,目光復雜的看著魏無羨。
魏無羨不顧三人的目光,抬手握住腰間掛著的一串雲夢的銀鈴,眼眸流轉不定,道,“但是後來,我遇到了師姐,江叔叔,師孃,江澄………我也曾經迷茫過,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魏無羨抬眸看著抱山散人,道,“直到遇到相柳。明明不是我們四人的錯,卻要我們來承擔後果,我們何其無辜。那麼同樣的,當年屠殺的人都已不在了,我若執意牽連至後人頭上,那麼我與那濫殺無辜的兇獸又有何分別。我孃親曾說過,世間萬物不可同日而語。所以,我選擇遵循母命,留下來懲惡揚善。”
抱山散人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輕輕一笑道,“令尊將你教的甚好。”
繼而轉目看著曉星塵道,“星塵,你與二公子去告知眾人魏嬰已醒。其他的莫要多言,待我出去,自會明說。”
聞言,曉星塵拱手一禮,點了點頭。
藍忘機雖不想離開魏無羨,可事情總要有個了斷,外面眾人還等著。終還是跟著曉星塵往外走。
看著兩人邁步走出結界。
抱山散人轉頭看著魏無羨,問,“你選擇放下仇恨留下來是為了藍二公子?”
聽著她這麼直白的挑明,魏無羨微微一愣,繼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一條狐尾,點了點頭。
抱山散人看著他的樣子,追問道,“你可曾想過你雷劫過後飛昇成仙,他怎麼辦?”
“啊?”,魏無羨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想了想道,“我飛昇和藍湛有什麼關係?”
見他這懵懂無知的樣子,抱山散人深深嘆了口氣道,“你莫不是忘了你自己多大了!狐仙不老不死乃是永生的存在,藍忘機雖是修士,但也是肉體凡胎。”
聞言,魏無羨瞬間呆在原地,是啊,他數十年一直與江澄他們在一起,漸漸都忘了自己的年紀,還總以為自己與他們是一般年紀。
藍忘機雖與常人不同,但至多也就比常人多幾十載的壽命,難道終有一天,他們也會分離嗎?
正心緒混亂糾結著,藍忘機與曉星塵已返了回來。見到魏無羨一臉的失魂落魄,藍忘機目光一緊,快步走上前,輕聲問,“怎麼了?哪裡不適嗎?”
魏無羨強撐著笑,搖了搖頭。
抱山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手中拂塵一揚,魏無羨的狐尾和兔耳擺了擺,收回了身體裡,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走吧。”,抱山散人輕描淡寫的扔下一句話,轉身往洞外走。
魏無羨摸摸身後,又摸摸腦袋,確定尾巴和耳朵都收好了,才放下心,走出結界。本想想看到眾人是不是該先笑一下,然而事實告訴他,他完全是多慮了。
他剛邁出結界,還沒看清外面的情景,眼前突然就出現了個人影,魏無羨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感覺自己被一個人緊緊抱在懷裡。
魏無羨呆愣了一下,微微側頭看著抱他人的側臉,瞬間驚了,“師……師孃?!”
他真的驚了,他在蓮花塢待了十年,虞紫鳶的暴脾氣他是知道的,自然也知她是嘴硬心軟,但她這還是第一次抱自己。而且……力道極大,魏無羨感覺自己的後背都被她勒的生疼。
虞紫鳶臉埋在魏無羨肩頭,還未開口,卻已泣不成聲。
“羨羨。”,江厭離走到在他面前,剛開口,眼淚就再次滑落。
魏無羨聽著她倆的啜泣聲,只覺心下暖意橫流,眼眶微紅,一手輕輕撫著虞紫鳶的背,一手輕輕拂去江厭離眼角的淚水,輕輕一要,道,“師孃,師姐,我沒事了,你們別哭了。”
本來是想安慰一下兩人,誰知,兩人哭的更厲害了,魏無羨一臉無奈的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兩人身後的江楓眠。
江楓眠到底是家主,自然不會如此失態,邁步走過來,輕輕剝開虞紫鳶的手,勸解道,“阿羨這不是好好的嗎,你這是做什麼。”
虞紫鳶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附在江楓眠肩頭,努力平復著心緒。
“師姐別哭了,臉都花了。”,魏無羨抬手輕輕拭去江厭離的眼淚,輕聲勸解。
一旁的江澄終於能插的上話,心中擔心的要死,開口的話卻變成了,“就知道你不會死。”
魏無羨看著他紅腫的雙眼,知他死鴨子嘴硬的性子,兩手掐腰,笑罵道,“第一個敗下陣,你還好意思說我!”
“還不是你打暈的我!”,江澄最聽不得旁人說他不行,
抬手作勢要打魏無羨。
“誒!你幹什麼!”,魏無羨指著他抬起的手道,“我可告訴你,我現在虛的很,磕破點皮我都要躺半年,到時候你就等著服侍我贖罪吧。”
“你……”,江澄一見他這不要臉的樣,就知道他已無事,狠狠瞪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諸位。”,一旁靜默的曉星塵輕輕一笑,開口道,“我們還是快些去與眾人瞭解此事,我與師尊也要回去了。”
聞言,幾人皆點了點頭。
藍氏,宴客廳內。
魏無羨坐在椅子上,耳邊聽著抱山散人對事件的解釋,悠哉悠哉的吃著江厭離給自己剝好的葡萄,喝著聶懷桑給自己倒的茶。
她告知眾人,他們四人與相柳惡鬥中負傷暈厥。相柳濫殺無辜觸怒天神,遭了天雷懲戒。曉星塵和藍忘機醒來看到相柳重傷便合力封印了它。
眾人不知前因,只看到了洞口開啟時那一幕,四人當時都是身負重傷,也確是看到了天雷。抱山散人此解釋合情合理,並無何不妥之處。何況崑崙本就是仙山。連上古兇獸都有,還有何好懷疑的。
便也無人提出異議。
“還是都是那溫氏的錯!”,聶懷桑忽的小聲開口道。
一時激起千層浪,在座眾人皆開口大罵溫若寒。
抱山散人聽著這些個汙言穢語,眉心微蹙,起身道,“事情既已完結,我也不便多留,就此別過。”
聽聞她要走,眾人也安靜了一下來,各家主各弟子皆起身拱手行禮送別。
抱山散人微微點頭,忽的看著魏無羨道,“魏嬰,你們四人皆被牽連,他們三人尚無事,你最嚴重,急火攻心,需於極寒之地調養,不可胡來。”
模稜兩可的話,告知了魏無羨自己的傷勢,也讓不知情的人以為他是被劈相柳的餘雷牽扯了,牽扯了其餘三人,也免去了懷疑。
聞言,藍曦臣率先站出來道,“既如此,魏公子便就留在雲深不知處養傷吧。”
魏無羨輕輕點了點頭,轉而看向一旁的江楓眠和虞紫鳶,“師孃,可以嗎?”
虞紫鳶輕輕嘆了口氣,“不然還能怎麼辦,你的傷最重要。”
江楓眠也點點頭道,“阿羨,你便留下吧,蓮花塢那邊我們還要回去照顧。”
魏無羨點點頭,沒說話。
“你在這照顧他。”,虞紫鳶轉頭看著一旁的喝茶的江澄,道。
江澄一口茶差點沒嗆死,“咳咳……為什麼啊!我也想回蓮花塢啊。”
“你回去幹什麼!”,虞紫鳶瞪著他道,“他還不是為了保護你才傷成這樣的!你照顧他一下怎麼了!”
見虞紫鳶動怒,江澄只得不情不願的點點頭,沒說話。
餘後之事已完,抱山散人在眾人行禮中帶著曉星塵邁步出門,。
方才在寒潭洞外等待時,各家就已接到傳信,溫氏已將安插在各家的弟子全部撤出,眾人都已離家數日,身為家主,自然還是要回去料理宗族事務。便商定,先回去處理完事務,其他事情,改日再論。
送江氏一眾人到山門口,江厭離還未轉身眼圈就再次紅。。虞紫鳶和江楓眠一路上不斷叮囑魏無羨要好好休養,好好聽話。
魏無羨不住點頭。目送他們一行人消失在山路的拐角處。
“我真懷疑我倆到底誰才是親生的。”,江澄一臉不悅的站在一旁道。
魏無羨輕輕一笑,抬手攬著他的肩道,“雲夢雙傑還分什麼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
江澄點了點頭,又發現好像哪裡不對,一把推開魏無羨,罵道,“沒一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