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白染身邊的結界忽然消失，周遭的威壓也忽得散去，白染看到一個閃閃發光的鱗片和內丹自洞穴中飄出，鱗片漸漸沒入胸口，然而內丹卻忽得一閃，消失在暗夜裡。
不消片刻，風停雲止，斷裂的草木亂七八糟地落了一地。
方圓三四里，已然變成禿山。
“青辭！！！”
白染忙不迭迭地跑過去，看青辭脊背挺直，負手而立的樣子，是挺好的。
見青辭沒事，白染鬆了口氣：“快離開，待他們發現異樣，就麻煩了。”這動靜著實不小。
見青辭凝神望著洞穴的方向，緘默無言。
“咳咳。”
他咳嗽了兩聲，抹去了唇角的血跡，僅僅取回了護心麟呢，那內丹居然另擇他主？
或許不屬於自己？
若不屬於，為何吸引著他？
“青辭，愣著幹嘛，快跑。”
青辭剛要開口，便被小姑娘拉著手一路狂奔。
少年一愣，小姑娘肉手軟糯，還沒他一半大，但是卻抓的很緊。
好像，是想保護他這個大人似的。
白染挑的路是一條與來時相反的路，免得跟醒過來的齊河撞上。
“你剛剛叫我無笙，無笙是誰？”
“啊？”
白染一愣，答道：“是我師尊，我以為你就是他。”
青辭：“那現在呢？”
白染：“如若你不把煥顏鏡借我，我百分之百確信你就是他。”
青辭：“你都這麼說了，若我借給你，豈不是會顯得是我心虛？”
白染被這腦回路繞糊塗了，她掰扯這其中道理。
青辭卻笑道：“煥顏鏡是青丘至寶，你覺得小狐狸會大方到，把寶物拱手給你？”
他掏出鏡子放在她的掌心：“普通鏡子罷了，笨蛋。
狐族最善攻心，你想知道的那個問題，無論答案是哪一種，你都不會因為知道了答案而高興。
而她的目的就是讓你飽受答案的煎熬。
這世上本就有些問題，永遠不知道答案才是最好的結果。”
白染道：“我要知道真相，清醒地痛著遠好過糊塗地快樂著。”
她拿起鏡子，那鏡子像是個普通的梳妝鏡，帶著小巧的把手，鏡子一圈鑲嵌著五顏六色的鑽。
白染照了照自己沒有變化。
照了照青辭，亦沒有變化。
她把鏡子揣回懷裡：“借我一日。”
青辭笑道：“送你了。”
白染無語，這人倒挺會借花獻佛的。
“青辭，你跟我師尊的確不太像。”
“嗯？”
“我師尊很兇，不會在意我姓甚名誰，不在意我喜好，也不會教我劍術和法術，反正他心裡一直都只有秋彤萱那個小師妹。算了，不提那個喜怒無常，偏心偏到姥姥家的女裝大佬了。”
走在她背後的少年聽著少女的吐槽，臉越來越黑......
秋彤萱是誰？
線上等挺急的。
女裝大佬什麼意思？
穿女裝的大能？
喜怒無常和偏心？
偏心誰？
“不過青辭你不一樣，你會主動問我名字。”但無笙不會，無笙不在意。
誰會在意一袋血包的名字呢。
小姑娘忽然停下腳步，青辭沒剎住步子，胸口冷不防微微觸碰到前頭小姑娘的髮髻。
髮絲柔軟，撓得他胸口癢癢的。
片刻失神，便見小姑娘轉過身，仰著腦袋期待地看他：
“青辭，你還記得我名字嗎？”
青辭肉眼可見地慌亂。
叫什麼來著，不記得了，誰能告訴他，線上等挺急的。
小姑娘的眼睛像是裝滿了透亮的星星，彷彿，他答不出，這些星星便會消失不見。
“小染。”
磁性溫柔的嗓音在寂靜山林響起。
熟悉的聲音和稱呼，彷彿讓她回到被天道絞殺的那天。
眼前這人是這個世界唯一會護住她的神明。
萬般情緒湧上心頭，她還記得他懷裡的清冷，莫名的安全感，以及他對她說：“你所有的恨我都接受。”
看著小姑娘眼眶通紅，漂亮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好像他稍微去觸碰，便會滴答滴答落下來似的。
難道是他記錯了？
就算是他不記得她名字，也不至於哭成這樣。
他確實不記得第一個字了，只記得是兩個字，難道連第二個都記錯了？
青辭被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搞得手足無措，他道：
“你說你師尊不教你劍術，要不我教你？”
聽到這話，白染眼淚跟不要錢似的，簌簌下落。
這下青辭徹底懵了，呃？
怎麼哭得更兇了？
他實在忍不住，溫聲問她：“是被小狐狸嚇得？還是剛剛我破陣傷到你了？”
“是，是......”白染抽噎，總不能說是前世他救她，感動的？
小姑娘哭的更起勁了，“是被同門欺負，難受，他們逼我吃香菜，太難吃了。太不是人了！嗚嗚嗚嗚嗚。”
青辭：......
他沉默片刻，道：“真是......”廢物。
白染嚎啕大哭，宣洩著所有未來得及宣洩的情感。
人總是在面對風浪時忘記了脆弱，在被人安慰時，那一股腦的委屈情緒便會像是洩了閘的洪，傾瀉而出。
青辭閉了閉眼，覺得耳邊甚是喧鬧，但是又覺得沒必要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便耐著性子，等小姑娘自己消停。
然而，白染哭了整整小半個時辰。
青辭：......
他徹底投降，指腹落在小姑娘的臉上，給她抹掉眼淚。
“那我教你很厲害的劍術，以後沒人敢欺負你，好不好？”
“可我該去哪找你？”
白染壓下心中萬千思緒，認真問道。
青辭拍拍小姑娘的髮髻，笑道：“就是這，晨曦山。”
白染扶額，果然是條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龍，偷人家的東西不跑，等著被抓呢？
她正色：“青辭，我帶你逃命吧，再不逃，你要被掌門抓了熬魚湯的。”
見青辭還是雲淡風輕的，白染道：“青辭，我知道太上仙府二十八名弟子殞命跟你有關，這事都驚動皇室了，現在你又拿了封印裡那玩意，這下肯定罪加一等。
你放心，我今天就假裝沒有見到你。
啥也別說了，趕緊逃命吧。”
青辭見小姑娘臉上掛著淚，一本正經地分析著讓自己逃命，忍俊不禁：“我倒是奇怪，你怎麼這麼關心我這個剛認識的人？”
無錯書吧“而且，我記得我們自見面起，我並未顯出妖相，你是如何知道我本體？”
青龍面上溫柔已然盡數散去，慢慢靠近白染，帶著警覺。
“我......都是聽狐狸說的。”
白染急忙解釋，總不能說自己前世見過他吧。
青辭垂眸：“可是，知道我本相的人，必須死。”
語畢，青辭指尖聚起蔚藍的水滴，一化二二化四，於瞬息之間竟化為萬千冰刃。
“青辭！”
白染情急，下意識捻指於眉心，掐訣，護在身前，閉眼不敢再看。
半天，無事發生。
再睜眼時，那萬千冰刃悉數靜止。
青辭抬眸：“你見過我？”
白染點頭，又迅速搖頭。
“啪——”
隨著無數聲細微的碎響，萬千冰稜碎成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青辭垂眸：“我雖為龍，卻不是你口中那條。我乃宣武仙尊座下弟子。至於封印裡的東西，是我一直想要的，今日是最佳破陣時機，我不得不拿。”
雪花落在青辭細長的睫毛上，像是振翅的蝴蝶，灑下細碎的流光。
見青辭已然沒了殺氣，白染放心下來，道：
“青辭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只在意是你，與你是人是妖，是哪條龍沒有關係。你的本相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青辭單手負於身後，微微頷首，表示感謝。
“不過青辭，你的龍角和尾巴呢？為什麼不露出來？”
“因為——”
他反應過來怎麼自己對小姑娘的問題有問必答的，這很不符合他的身份。
“行了，你問題太多了，明天再回答你。”
白染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們明天也能見面？”
青辭道：“嗯，只要你想。”正好，這小姑娘身上也有太多的謎底，是他要解開的。
比如，她為什麼會他獨創的法術？
碧落咒這種以所有生命禦敵的自殘式法術，她是怎麼會的？
“那我想每天都見到你呢？”
青辭一愣，點頭：“好。”
上輩子白染一腔真心，想要跟每一個人做朋友，但是所有人都不在乎她。
如今卻有一人是不一樣的。
白染驚道：“不嫌我煩嗎？”
青辭道：“劍仙出世前，我不能下山，你能來陪我說說話，我很開心。”
事實上，他自有意識便是在晨曦山，沒有過去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白染莞爾，碎髮下一雙眼眸亮晶晶的。
“你說巧不巧，我腦子裡全是人間趣事，若是你願意的話......”
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同這一刻清涼溫潤的晚風一起，拂過他鬢角的頭髮。
“我講給你聽。”
這個故事有點長，你可不要沒有耐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