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我？”鏡子裡的她說道。

“你是誰？”她問。

“我就是你啊”

“那我是誰？”

鏡子裡的她一臉淡笑：“我是花芽子。”

在一瞬間，林清音彷彿被什麼擊中，過往那些出現在腦海中的碎片，如同拼圖一般，拼湊出了一個不完整的圖形。

“我就是花芽子？對啊，我就是花芽子！”她豁然開朗，忍不住嘴角上揚，心臟就好像是開出了花。

這時，鏡子中的她，就像是一塊老去的城牆，牆面一塊一塊的剝落，變成了一個黑洞，黑洞裡出現一個人的背影，倒退著向她一步一步走來。

她被那個黑洞吸引，正準備一探究竟，這時一個聲音傳來：“你準備好了沒有？”

是南枝的聲音，她一晃神，鏡子又變成了鏡子，她的手觸碰到鏡子的堅硬和冰涼。

鏡子裡，是一臉好奇的她，臉上滿是細碎的如同乾枯的湖泊一樣的裂紋，裂紋上一塊塊如同乾枯的魚的屍首一樣的斑點，還有石頭一樣的痣。

她俯下身子，開啟水龍頭，給臉上灌滿了水，然後轉身，走進衣帽間，穿上衣服，穿上衣服的她，又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南枝窩在陽臺上圓形的躺椅上看著天空轉圈圈，天空一片魚肚白，一條條鉛灰色的雲帶綁在魚肚子上，勒出一條條金色的細紋，南枝轉過身來停下，正對著林清音：“走吧！”

“去哪兒？”

南枝吹了一個口哨，陽臺上立即探出一個鹿腦袋：“去看日出啊？”

南枝站起身來，拉著林清音一躍而下，同時一隻麋鹿一躍而起，她們落在了麋鹿的背上。

“去哪兒看日出？為什麼要看日出？”林清音問。

“這事兒問她。”南枝拍了拍麋鹿的背，麋鹿回過頭來說道：“我知道一個看日出的地方，至於為什麼看日出，我也不知道。”說著麋鹿欲言又止。

南枝伸了一個懶腰，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看日出需要什麼理由，想看就看唄！”

她們來到山頂，春末的草地上開滿了各色的小野花，清晨的露珠灑滿了草地，就像是昨夜星辰誕下的愛的結晶，在清晨破殼而出。

南枝拉著林清音從麋鹿的背上跳下來，踩在草地上，正對著東方。

風送來一陣陣清香，她們坐在草地上一塊青色的大石頭上，天際，鉛灰色的雲帶逐漸消退，金色的細紋慢慢裂開，然後蹭的一下，蹦出一輪紅彤彤的日出，在一瞬間，光芒四射，撒下萬千金絲，露珠們就像鑽石一樣閃閃發光。

南枝不經意的仔細觀察著林清音的表情，只見林清音看著日出，一臉認真，她的額間，慢慢顯現出一朵黑色的圖案，從圖案中冒出一團團黑氣，在晨光中，黑氣變成了白霧，填滿了山谷。

麋鹿趴在地上，啃著草地，啃著啃著，慢慢變成了林鹿，她撫摸著草地，花草爬到她的身上，變成了衣服，然後裹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眼看林清音額間的圖案又變成了透明色消失，南枝張開雙臂，擁抱著太陽，開心的大笑：“怎麼樣？這清晨的美景？”

“我有點困，想回家睡覺。”林清音說道。

南枝臉上的笑容僵住，看向一旁的林鹿：“你呢？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的，清晨帶著露珠的草尖很鮮美。”

“啥？”南枝的笑容頓時消失。

“走吧，我們回家吧，不然某個人該找過來了。”

南枝話音剛落，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她拿起來一看，是秦川。

“你們在哪兒？”秦川問道。

“山頂的青魚石上。”南枝看著一旁的林清音笑著回答。

“回來！”

“馬上就回來啦！”南枝不以為意的說道，心想這秦川真是一刻也離不了眼前的這個花芽子了，真是千年鐵樹不開花，一開花就讓人受不了。

“現在馬上動身回來。”南枝察覺出秦川語氣不對勁，語氣中透露著危險的氣息，臉上的笑容不禁立即消失，疑惑的問道：“怎麼啦？”

“回來再說，你也一起來！”

“我……”

不等南枝說完，秦川已經掛了電話。

南枝看著手機，愣了幾秒，微微皺眉。

“走吧，我們回家！”她思忖著剛剛秦川的話，說道。

等了幾秒，都沒有人應，一回頭，她發現林清音正看著山腳下那一大片銀白色的湖泊失神。

再看林鹿，她正趴在地上啃草坪，她不禁連連搖搖頭：“林鹿，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是個人，讓人家看見你趴在地上吃草，肯定會認為你是神經病，把你關進瘋人院的。”

林鹿不慌不忙的繼續啃，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只是看起來是個人，其實是一隻鹿，這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這裡也沒有別人。”

南枝深吸一口氣，叉著腰走了過去……

這時，林清音，看著遠處的湖泊，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在太陽昇起的瞬間，森林裡，一群人奔向東方，爬到高高的樹枝上迎接太陽。

巨龍從湖底鑽出水面，飛向日出。

一同從湖面鑽出來的，還有一群呼扇著彩色翅膀的飛魚，它們在天空形成一道道彩虹。

她看見了自己，一條彩色的大魚，浮在水面上，大口的吞嚥著清晨的陽光，吐出一個個彩色的泡泡，然後又用自己的魚鰭一個個戳破。

她的旁邊，是一條橙紅色的大魚，正一臉羨慕的看著天空中的飛龍。

這時，一隻圓滾滾的粉色的豬，逆著光，向她飛奔而來，一整個的撲到了她的懷裡，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整個湖泊的水都跟著她一起震動，湖面上暈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花芽子，你別鬧了，你擋著我看花澤南了。”斕䰵把她猛地一推。

“我哥有什麼好看的。”

“當然好看了，他是我的榜樣，總有一天，我也要和他一樣，在太陽昇起的時候，飛向太陽。”斕䰵滿眼都是嚮往，臉上鋪滿了陽光。

“這不是遲早的事嘛，你著什麼急？”

斕䰵一臉無可奈何的看向林清音，不由得嘆氣：“我可不想一直待在這片湖裡，我不像你，還能長出雙腳，走上陸地。”說著，她轉身遊向湖底：“我去修煉了。”

林清音順著斕䰵的身影看去，看見湖底那棵巨大的老樹。

那棵老樹長在湖面上，樹枝向天空伸展成茂密的綠蔭，蔓延幾萬裡，他們白天在樹上玩樂嬉戲，樹根向湖底無限蔓延，就像是一棵沒有葉子的樹倒垂，樹根蔓延到地面形成山嵐和溝壑，他們晚上在樹根裡蜷縮著安眠。

她想起來了，她想起，她們都是那棵樹的種子散落到湖面和陸地上生長出來的各種樣子，她們所有人都是依靠著那棵樹而活。

“現在，那棵樹呢？那棵樹去哪兒呢？”林清音喃喃自語。

“什麼？走啦，我們該回家啦！”南枝拉起林清音的手，另一隻手拽著林鹿的耳朵。